“效率最高，损耗最低。” “园丁”的回答冷酷而直接，
“体系的稳定高于个体变量的存续。杂草争夺养分，干扰预设生长模式，清除是必要手段。
你们的‘异常’，若无法被理解并融入体系，最终归宿只能是归档或格式化。”
对话到此，江灼已经彻底明白。与“园丁”谈论自由、意志或者个体的价值，无异于对牛弹琴。
它们的逻辑建立在宏观体系的“稳定”与“效率”之上，个体的痛苦、渴望、甚至存在本身，在它们眼中都只是可以权衡的数据。
“那么，为何不现在就‘格式化’我？”江灼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，“既然我如此‘异常’且‘无用’？”
“数据尚未采集完全。” “园丁”回答，
“你的加密机制，你的秩序规则与本土生命元素的交互模式，尚未被完全解析。
直接格式化将导致信息熵增，价值丧失。
在确定无法解析或解析价值低于风险成本之前，维持收容观测是当前最优解。”
果然！江灼心中一定。
他之前的加密策略是正确的！
“园丁”并非无所不能，它们也受制于某种“成本收益”的逻辑。
只要他维持住加密，保持足够的研究价值，就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！
就在这时，那冰冷的“声音”再次响起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：
“停止你的试探，异常个体734。你的思维模式记录已完成更新。继续抵抗解析，只会延长你的收容期。”
“下一次扫描，将尝试破解你的外层加密。做好准备。”
话音落下，那扫描触须如同潮水般退去，黑暗与寂静再次笼罩。
但江灼的心，却不再如同之前那般死寂。
通过与“园丁”的这次短暂对话，他确认了三件事：
第一，秩序种子确实在外部产生了影响，虽然目前还被归类为“背景噪声”。
第二，“园丁”的底层逻辑是追求体系稳定和效率，并非全知全能，也存在“解析成本”的考量。
第三，他目前的加密策略是有效的，是他活下去的关键。
他必须坚持下去。不仅为了自己，也为了那些正在星海中艰难闪烁的秩序星火。
他再次将意识沉入加密核心，不再仅仅是防守，而是开始主动利用那微弱的秩序共鸣。
他将捕捉到的、那些遥远个体的挣扎与觉醒的片段，如同加密的信标，极其巧妙地隐藏在自身能量波动的背景中。
他在尝试，利用“园丁”的扫描，反向传递信息，将希望的信号，混杂在冰冷的数据流里，发送出去。
这是一场在敌人眼皮底下进行的、无声的信息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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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另一处收容单元，季凛也在进行着他的表演。
他完美地模拟着力量失控、濒临崩溃的假象，贪婪地吸收着“园丁”为了“维持标本”而注入的稳定能量，
同时小心翼翼地掩盖着自身力量的真正进展。
同样，一个冰冷的“声音”在他意识中响起：
“ALPHA原型体‘凛冬’，标识码001。”
“能量吸收效率异常波动。解释。”
季凛立刻回应，精神波动充满了“痛苦”与“混乱”：“……这力量……在撕裂我……秩序……和毁灭……无法共存……需要……更多稳定……能量……”
“检测到力量结构仍在缓慢整合。秩序变量的影响并未消退，反而与你的ALPHA本源产生了未知融合。” “园丁”冷静地分析着，“这超出了所有历史模型。继续观测。”
“观测？”季凛模拟出愤怒与绝望的咆哮，“直到我彻底崩溃，被你们拆解成数据碎片吗？！你们这些冰冷的规则傀儡！你们根本不懂什么是生命！”
“生命是基因、信息素与精神波动的复杂集合体。我们理解其构成与运行规律。” “园丁”的回答依旧毫无波澜，
“你的愤怒情绪已记录。情绪波动有助于理解力量融合过程中的精神压力参数。”
季凛心中冷笑，知道这种情绪化的攻击对“园丁”无效。
他改变策略，试图套取信息：“……那个Omega……‘秩序密钥’……他怎么样了？他的秩序……是否也在侵蚀这个世界？”
“异常个体734状态稳定，持续收容中。” “园丁”并未隐瞒，或者说，认为这信息无需隐瞒，
“其秩序特质对外界仅有低强度、离散性影响，目前判定为体系可承受范围。优先级别低于对你的研究。”
低强度、离散性影响？季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。
看来江灼播撒的种子，确实开始起作用了，只是尚未引起“园丁”的足够警惕。
这对他而言，是个好消息。外部的变化，可以分散“园丁”的注意力。
他不再多问，继续专注于自己的“表演”和力量的暗中积累。
他要让“园丁”认为，他是一个极具研究价值、但状态极不稳定的危险品，
需要持续投入资源来“维持”，从而为江灼和外部可能发生的变化，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。
两个收容单元，两个曾经的死敌，如今却在同一座庞大的监狱中，以各自的方式，与共同的“看守者”进行着无声的博弈。
而在监狱之外，在“园丁”判定为“低优先级背景噪声”的层面，那些微弱的秩序星火，正凭借着个体觉醒的意志，以及某种跨越空间的、微妙的共鸣联系，悄然汇聚着力量。
一场风暴，正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下，缓慢而坚定地酝酿。
下一次扫描，下一次对话，或许就将成为打破平衡的——
那一道无声处的惊雷。
（第八十八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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