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被生活狠狠碾压过,却又从不曾屈服的,野草般的韧劲。
原来,他们是同一种人。
只是他已经从泥潭里爬了出来,而自己,却正被人一脚一脚地往更深的泥潭里踩。
想到这里,那股刚刚被压下去的绝望和悲愤,又如同决堤的洪水般,汹涌而出。
她再也支撑不住,身体一软,顺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。这一次,她没有再压抑,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。
苏壮也蹲了下来,和她保持着一个礼貌而又安全的距离。
他终于把那张纸巾,塞进了她的手里。
“所以,”他看着她,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告诉我,是谁,把你弄哭了?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仿佛只要她说出那个名字,他就能立刻去把那个人挫骨扬灰。
赵丽娜攥着那张柔软的纸巾,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。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,这个她一直以为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,心中那道坚固的防线,终于彻底崩塌了。
她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。
哪怕这个出口,是她最意想不到的人。
“我的导师……”
她开口了,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。
“他叫钱宏远。”
……
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,赵丽娜用一种支离破碎的语调,将那件足以摧毁她整个人生的肮脏交易和盘托出。
故事的开端,充满了学术殿堂应有的光辉。
钱宏远,国内材料学领域的绝对权威,国家级重点实验室的负责人,头顶着无数耀眼的光环。能成为他的关门弟子,对于任何一个有志于科研的学生来说,都是梦寐以求的荣耀。
赵丽娜也不例外。
凭借着远超同龄人的天赋和近乎自虐般的努力,她被钱宏远破格录取,成了他麾下最年轻的博士生。
最初的两年,一切都很美好。
钱宏远对她赞赏有加,倾注了大量的资源来支持她的研究。而赵丽娜也没有让他失望,以惊人的速度攻克了一个又一个技术难关。
终于,在博士第三年,她成功了。
她研发出了一种颠覆性的新型纳米涂层材料。
这种材料,拥有近乎完美的自修复能力和超强耐腐蚀性,一旦投入应用,足以在航空航天、精密仪器、甚至生物医疗等领域,掀起一场技术革命。
按照赵丽娜的说法,这是一个“足以触碰到诺贝尔奖门槛”的伟大成果。
当她怀着激动的心情,将完整的实验数据和论文初稿,交给自己的导师时,她看到钱宏远那张平日里威严的脸上,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狂喜和贪婪。
那眼神,不像是一个学者在看待一项伟大的科学发现,更像是一头饿狼,在看待一顿即将到口的饕餮盛宴。
从那天起,一切都变了。
钱宏远对她的态度,开始变得暧昧而又令人作呕。
他会以“探讨学术”为名,在深夜将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,言语间充满了各种暗示和挑逗。
他会借着酒意,在饭局上“不经意”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,甚至试图去触碰她的腰。
他会用一种“你懂的”眼神看着她,对她说:“丽娜啊,你这么聪明,又这么漂亮,前途不可限量。一个女孩子想在学术圈出人头地,光有才华是不够的,还需要一些额外的支持。而我,恰好能给你这种支持。”
赵丽娜不是不谙世事的白痴。
她出身孤儿院,见惯了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。她瞬间就明白了钱宏远那张道貌岸然的嘴脸下,隐藏着怎样肮脏龌龊的念头。
她感到一阵阵的恶心。
她视若神明的学术殿堂,在她面前轰然倒塌,露出里面爬满蛆虫的腐臭内里。
她一次又一次地,用冷漠和疏远,明确地拒绝了钱宏远的所有暗示和骚扰。
她以为,只要自己坚守底线,对方终究会因为顾及身份而有所收敛。
但她错了。
她低估了一个被欲望和贪婪冲昏了头脑的“权威”,所能做出的无耻行径。
被接连拒绝后,钱宏远恼羞成怒。
他撕下了所有伪装,露出了最狰狞的面目。
在一个星期前,他将赵丽娜叫到办公室,直接摊牌。
他告诉她,那项关于新型纳米涂层的研究成果,从今天起,和她赵丽娜再没有任何关系。所有的实验数据、所有的论文,都将由他——钱宏远教授,独立署名发表。
他,要将她三年的心血,连皮带骨,一口吞下!
“你凭什么?!”赵丽娜当时愤怒地质问。
“就凭我是你的导师!”钱宏远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,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她,慢条斯理地说道,“在这个实验室里,我就是天。我说谁是成果的创造者,谁就是。我说你只是个负责打杂的实验员,你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我恩赐的。”
“我要去举报你!去学术委员会,去教育部!”
“举报?”钱宏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放声大笑起来,“你去啊!你猜猜看,他们是信我这个德高望重的博导、学科带头人,还是信你这个无权无势、连毕业都要看我脸色的穷学生?赵丽娜,我劝你想清楚。你敢说一个字,我就有本事让你在整个中国的学术圈,都身败名裂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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