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。
无边无际的黑暗,如同最稠密的墨汁,将林枫的意识彻底淹没。
在这片黑暗中,只有两种东西存在——痛,与血。
痛是撕裂神魂的剧痛,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铁针在识海中反复穿刺。每一针下去,都带起一片记忆碎片:青城后山的晨曦、剑冢谷的剑鸣、断崖上的血光、还有苏清雪挡在身前时那双清冷却决绝的眼眸……
血是翻涌不休的血海。
识海深处,那片被《封魂诀》暂时镇压的血色汪洋,此刻正掀起滔天巨浪。浪涛中,无数扭曲的面孔浮现、哀嚎、狞笑,它们伸出由血液凝聚的手臂,想要将林枫的意识拖入深渊。
“来……来啊……”
“混沌剑体……是我的……”
“杀!杀光一切!”
魔念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,从每一个毛孔钻进体内。
林枫的意识在黑暗中挣扎。
他想睁开眼睛,眼皮却重如千钧。
他想运转真元,丹田却空空如也。
只有眉心处那道剑痕,正源源不断地将血煞之力注入识海,与混沌真罡疯狂冲撞。每一次冲撞,都让他的神魂剧烈震颤,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。
“不能……不能沉沦……”
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。
那是他的本心,是剑心不悔的意志。
但这点光芒,在无边的血海中,微弱如风中残烛。
就在这时——
一股清凉的气息,从外界渗入。
那气息温润柔和,带着淡淡的药香,如同初春的第一场细雨,轻轻洒落在燃烧的识海上。
滋滋……
血海与这股气息接触,冒起阵阵青烟。虽然无法彻底平息浪涛,但至少让狂暴的魔念暂时缓和。
林枫的意识抓住这个机会,拼命向上浮。
一寸,两寸……
仿佛在淤泥中跋涉了千年。
终于——
“咳……咳咳!”
林枫猛地睁开眼,剧烈咳嗽起来。
每一声咳嗽都牵动全身,带来撕裂般的疼痛。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板床上,身下铺着粗糙的麻布,身上盖着薄薄的棉被。
环顾四周,这是一间极其简朴的石室。
石室约三丈见方,四壁光滑,没有任何装饰。唯一的家具就是身下的床,和床边一张木凳。墙角处点着一盏油灯,灯焰静静燃烧,散发出驱散阴寒的暖光。
但最引人注目的是——石室的墙壁、地面、甚至天花板上,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银色符文。
这些符文以某种玄奥的规律排列,组成一个庞大的阵法。阵法运转时,银色光华如水波般流淌,将整间石室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结界中。
“封……封魔阵?”林枫艰难辨认。
这是专门用来镇压魔气、禁锢魔修的阵法。剑宗地牢最深处,就布有这种阵法。
自己怎么会被关在这里?
他挣扎着想坐起来,却发现身体虚弱得可怕。丹田处的混沌金丹黯淡无光,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。经脉中空空荡荡,连一丝真元都调动不起来。
更糟的是,眉心那道剑痕正在缓慢跳动,每一次跳动都带来针刺般的痛楚。他能清晰感觉到,血煞之力已经侵入了骨髓深处,与他的肉身产生了某种共生关系。
强行驾驭魔念的代价,比想象中更大。
“你醒了。”
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石门无声开启,莫长老走了进来。依旧是那身黑袍,面容枯槁,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,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。
他走到床边,伸手搭在林枫的腕脉上。
一股冰冷的神识顺着经脉探入,在林枫体内游走一圈后,莫长老的眉头深深皱起。
“识海受损三成,丹田金丹开裂,经脉郁结七处,骨髓深处已染血煞……”他一字一句道,“林枫,你可知道,你离入魔只差一线?”
林枫苦笑:“弟子……知道。”
“知道还敢这么乱来?”莫长老声音转冷,“你以为混沌剑体就能为所欲为?魔念岂是那么容易驾驭的!昨夜若非燕师兄用‘清心玉露丹’为你续命,你现在已经是一具被魔念控制的傀儡了!”
清心玉露丹?
林枫想起昏迷时那股清凉气息。原来是燕长老出手相救。
“长老,我……”他想解释。
莫长老摆摆手:“不必多说。事已至此,追究对错毫无意义。现在的问题是——你体内的魔念,已经与混沌本源纠缠在一起,寻常方法根本无法清除。”
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复杂之色:“昨夜我和燕师兄查探过你的状况。封魂诀只能暂时压制,无法根除。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么?”
“除非废去你的修为。”莫长老声音冰冷,“将混沌金丹击碎,散去一身真元,让魔念失去依附。然后以‘洗髓伐脉’之法,强行剥离沾染血煞的骨髓。但这过程凶险万分,成功率不足三成。即便成功,你也会沦为废人,终身无法再修剑道。”
石室内陷入死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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