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,掀开眼皮子看她,沉默不语。
“他们准备物件,还需要一会儿时间,我去给你买些吃的。”
骆潇转身要走,却又被他抓住手腕,他依旧很用力,但仍然只是看着她,没有任何言语。
他的眼神很冰冷,没有多余的情绪,骆潇简直看不透他的想法。
在她的心里,谢桑年并不是一个轻易会感到害怕的人,当时老头子拿火烧他,他都不躲不避,可见忍痛能力一流。
她甚至觉得,谢桑年从不会脆弱。
为何今日总是抓着她的手,不许她走开?
「……劳苦倦极,未尝不呼天也;疾痛惨怛,未尝不呼父母也。」骆潇想着:「他没有爹娘陪在身边,又痛到极致,开始想娘了?现在把我当他娘了?」
骆潇试探性说道:“太疼太害怕了,你是不是开始想你娘了?”
谢桑年:“……”
骆潇:“没关系,我可以在这里陪你,直到周大夫把你的腿骨接好为止,这次我们身上有足够的银子。”
见他没有说话,骆潇觉得自己可能猜测正确了,只是少年脸皮薄,不好意思说,害怕和疼痛全都表现在攥住她手腕这个行动上。
她只好请药童拿了铜板,出去帮忙买肉粥和包子,还得给药童两个铜板的茶水费。
从昨晚到现在,跑了几十里路,一口饭都没得吃,骆潇饿得前胸贴后背,一边喂谢桑年喝粥,一边往自己嘴里塞包子。
谢桑年似乎疼得厉害,又不太清醒,吃得很慢,骆潇吃完三个大肉包子,他的粥才喝了一半。
她又掰下一点包子,沾了粥,送到他嘴巴里,谢桑年忽然抬起眸子来看她,骆潇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视线,不知为何,心口颤了一下。
谢桑年长得好,五官立体完美,轮廓线条也十分优越,这一眼他眼眸十分澄澈,显得特别特别的乖。
他脸上的脏污还没来得及擦去,越发衬得他现在的模样十分可怜,像极了乖乖巧巧又受尽委屈的宝宝。
……造孽!可怜男人是不幸的开始!
就算他现在还是个少年,但他将来会长成个男人,而且还是奸相!
骆潇立即收回视线,问他:“还要吃吗?包子还是粥?”
谢桑年看了眼包子,便去看她的脸。
骆潇又像刚才那样,撕下来一点包子皮,裹住一点肉馅,怕他噎住,又沾一点粥,送进他嘴巴里。
吃下一个包子,骆潇见他累极,眼睛快要睁不开,便劝他:“你安心歇息一会儿,接骨之后还要受罪很长一段时间,恐怕那时候你想睡,也疼得睡不着。”
这话不说还好,刚说出口,就像是什么恐怖言语,谢桑年瞌睡或者眩晕顿时消失不见,眸光清明地盯着骆潇。
骆潇:“……”
半个时辰后,周大夫过来表示,一切都准备好了,可以按照骆潇描述的方式,开始治疗谢桑年的腿脚。
为了等会儿的手术镇痛,骆潇在制冰,谢桑年一直盯着她,她没法走远,生硝和水都是请药童帮忙拿来的。
她在谢桑年床前制冰。
不过现在冰块还没有制出来,好在水已经够冰冷了,她点点头,便要从谢桑年小床边站起来。
谢桑年反射性攥紧她的手,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:“不要把我打晕。”声音很是沙哑。
骆潇手骨被他攥到发痛,手腕处瞬间泛起一圈红痕,但谢桑年似乎没有松开的意思。
“我和周大夫一起帮你把腿骨接上。”示意他松手,否则她没办法动作。
谢桑年盯着她的眼睛,像是确定她有没有撒谎,半晌才慢慢松开她的手腕。
骆潇叫大家洗手消毒,尤其是器械,要经过水煮才行。
她拿来布条,将谢桑年的大腿根部死死勒住,让他整条腿麻木起来。
又用冷水反复擦拭谢桑年的伤处,让他皮肤失去知觉。
谢桑年躺在小床上,侧头看着骆潇的手指,以及她认真无比的脸。
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认真的女子,就连书院那些读书的儿郎,似乎也从没有过她此刻的认真。
药童拿着那张腿脚内部结构图,立在一边,随时给周大夫看。
周大夫拿起工具,准备开始动作。
骆潇忽然摁住谢桑年的两边肩膀,自上而下看着他:“谢桑年,接下来的痛苦只是幻觉,真实的是你即将获得新生……”
嗯,要是她会催眠就好了,不用眼睁睁看着如此稚嫩的少年,遭受这等酷刑。
“只要熬过去,你就可以重新站起来,重新回到书院去,考取状元,位极人臣,彻底摆脱昔日的噩梦,过上充满希望的美好日子!”
谢桑年目光直直地看着她:“你这样相信吗?”
骆潇斩钉截铁:“对,我这样相信!你会日日吃饱饭,还有肉;你可以天天穿绫罗绸缎,只要你喜欢;你还会有大房子,遮风挡雨,无数的仆人照顾你,你会变得无比尊贵……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!”
“你喜欢那样的生活吗?”谢桑年的视线,紧锁她的容颜,眼神还是那么淡漠,却显得无比认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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