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骆潇是他此生唯一的幸运,他不能让她和自己一样,烂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与人事当中。
骆潇看着他,眼里渐渐冒出泪花,她也不想的,但是根本控制不住。
少年总是沉默不语,却看出了她的“不喜欢”以及“向往”,甚至在知晓错误之后,愿意成全。
他和她,看到的竟是同样的世界。
她很小的时候,同龄人还很迟钝,她就已经可以很轻易感受到别人的恶意,她曾经厌恶过的,现在谢桑年也同样厌恶。
只是她长大了,开始学会用另外的视角去看待别人的不容易。
——「当你想要批评别人的时候,要记住,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拥有的那些优势。」
骆潇心想,即便她再如何不容易,也比上一代人要容易很多。
为什么忍不住落泪?
是不是这几天,她情绪太脆弱了呢?
离家远了,时间久了,家就变得很美好了,她这几天真的太想家。
可她回不去了。
感性过后,她又开始怀疑,谢桑年是不是故意这样做,欲擒故纵,以退为进?
骆潇低头,擦了一下眼泪,抬起头来对着谢桑年笑了。
她愿意相信少年这一刻的真心。
哪怕真心瞬息万变。
如果连一瞬都不能相信,人生真的没有任何美好可言,就只剩下“活着”了。
骆潇抽出其中一张银票:“这段时间你和宁宁住医馆治疗,还请药童照顾,以及吃饭穿衣等等,就用这张银票去支付吧。
“剩下一张银票你拿着,现在你的腿治疗好了,迟早要回到书院读书。到时候束修、衣服、笔墨纸砚,都需要钱。
“手上有钱才有尊严,你握着它,就当握住自己的尊严吧。”
骆潇说完,把一身新衣服放到他面前:“换一身干净衣服,你身上这身该洗了。”
她站起身来,往门外走了。
晨光从门外照射进来,笼罩住她全身,让她看起来像一只金色的蝴蝶,很美丽,但是随着她走动的脚步,却离他越来越远了。
谢桑年闭上眼睛,睫毛微微颤抖,喉结剧烈滑动着,手指落在干净崭新的衣服上,和先前的麻布衣服不同,这次竟然是精细的夏布。
轻薄、凉爽、洁白,像是骆潇特意为他选的,也像是在昭示他即将踏上新的路程。
也许是她离开之前,给他最后的祝福。
……
骆潇去找周砚亭,把谢桑年这段时间的医药费结清,另外再给药童一些感谢费。
又和周砚亭就医术的事情,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,周砚亭问道:“今天骆姑娘来,是把谢小兄弟接走的吗?下次若是遇到棘手的病患,不知去何处找骆姑娘?”
骆潇道:“方才我与周大夫聊的那些,不过是听来的,我其实并不擅长,只不过给周大夫提供一些思路罢了。
“我其实只擅长妇人科,也就是给女人接生。如果有妇人难产,周大夫倒是可以派人去找我。”
周砚亭似是想到什么,忽然瞪大眼睛,声音抑制不住的激动:“记得一个多月前,云来客栈有一位娘子,因为被害难产,来了一位仙女似的神医,助她破腹取子,保住她和孩子性命,莫非那位神医就是骆姑娘?”
“正是我。”骆潇还有些适应不了别人如此推崇自己,她觉得自己只是做了她学会的。
她占据的优势也只是时代优势而已,并不是个人优势。
周砚亭立即站起身,朝她作揖,一叠声地说:“失敬失敬!”
骆潇也迅速起身回礼:“我近期会住在城北桂花巷,如果周大夫后期要找我,可直接到桂花巷去,第七间就是我暂时租住的地方。”
“在下一定登门拜访,到时候还请骆姑娘不吝赐教。”
周砚亭原本就对她很客气,现在更加客气了。
好在骆潇订做的轮椅送来了,她立即出去付剩下的钱,把轮椅接过来,去找谢桑年。
奇怪的是,谢桑年还躺在床上,一只手臂横在眼睛上,死气沉沉,崭新的衣服还放在床边,他没有换上。
即便听到敲门声,他也未起身,甚至没有任何动作,骆潇心头一惊,上前拿开他的胳膊,手心直接贴在他的额头上。
谢桑年霍然睁开眸子,看见她的脸,感受着她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,眸中闪过震惊之色。
骆潇第一次看见他脸上有如此复杂的表情,意外不已:“……你,见鬼了吗?也没高热,为何死气沉沉的样子?”
刚才她还以为谢桑年又怎么了。
“……没有。”谢桑年依旧盯着骆潇看:“你掉了什么东西吗?我帮你找。”
骆潇疑惑:“我没掉东西,我看见你躺在这里没动静,衣服也没换,以为你旧伤复发,或者有其他什么问题……”
比如被窗外爬进来的毒蛇咬了之类的,才着急过来查看他的情况。
毕竟她刚才出去的时候,谢桑年还好好的,早餐也吃完了,不应该如此状态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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