碑心里的残字碎痕,最初试图吞掉乱线。它伸出一根根白筋,想把乱线拉回自己的笔划中,化作半个“残”。然而乱线拒绝,它们不被同化,反而顺着残字的脉络倒卷,硬生生把“残”的半撇撕歪,撕得残字自己都发出一声痛吼。
残痕也不甘示弱。黑焰凝成一支支尖笔,想把乱线点燃。可乱线被火一烧,不是灰飞,而是分裂成更多的细丝。火烧得越狠,乱丝就越多,像烧干的藤蔓,断口处冒出新芽。黑焰被迫咆哮,声浪震得整城屋瓦摇动。
两股古力都陷入被动。碑心与残痕第一次显得狼狈,它们互相敌对,却被乱线缠得进退维谷。
江枝仰头大笑,笑到泪水横流:“哈哈哈!看见了没?碑也吞不了,狱也烧不掉!乱才是根!乱才是活!”她的笑声混入乱线,令它们生长得更快,瞬息之间,整座城的夜空都被乱丝织成一张黑白交错的网。
百姓的心魂在这张网上摇摆。有人心智崩塌,干脆用刀划开自己的胸口,把心脏血喷在乱线中,口喊“献命”;有人缩在角落里,嘴里只是断续低语“今……今……今”,却被乱丝卷起,像布偶一样挂在半空。更多人疯得失去了性别、身份,只有同一个共同点:他们的魂魄正在被乱线一笔笔改写。
萧砚冷声一喝:“够了!”灰刀骤然出鞘,刀光划破夜幕,直劈碑心与残痕之间的夹缝。那一刀不是斩敌,而是警告。碑心与残痕同时一颤。
碑心发出低沉的嗡鸣,白光一闪,逼退了一圈乱线。残痕也随之震荡,黑焰回卷,烧掉周边的一层乱丝。它们并非甘愿协作,而是被逼到绝境,不得不暂时合力。
这一下,城池的气息微微一稳。百姓的癫笑声停了半瞬,像是被刀声劈出一线空隙。
可乱线并未消散,而是迅速重生。它们重新缠上碑心与残痕,像疯藤死死勒住两头古兽。碑心被逼得一次次放光,残痕被逼得一次次喷火,黑与白在乱丝的撕扯下反复碰撞,激起的余波让城池地基摇晃,墙壁裂痕扩大。
骨风匠们再度拉起风架,用尽全力把风声灌入乱网,风声中夹杂灰息草的辛烈。乱线被风割裂一部分,可随即又重新缠合。匠人们咬牙哭喊:“它不怕风!它要我们疯!”
江枝在桥心笑得几近昏厥。她双眼血红,指尖划出更多乱线,喉咙里破碎的笑语不断:“乱……乱才是真!碑要灭,狱要灭,唯乱不灭!”
萧砚冷冷注视她,眼神里没有愤怒,只有极深的疲倦。他知道江枝的疯不是虚妄,而是真正开出了一条无法掌控的第三路。碑与狱若再耗下去,必然都被拖入乱局。
碑心与残痕再度震鸣。白光与黑焰交错的瞬间,它们竟罕见地汇合在一起,化成一道灰白相间的脉冲,猛地冲向乱网。那脉冲犹如霹雳,撕开一大片乱丝,把夜空照得白亮。
百姓们被震得纷纷倒地,有的哭,有的笑,有的只是呆呆望天。城池暂时稳住,但谁都知道——碑心与残痕的合力只是权宜,它们随时可能再次反目。
乱线仍在生长,它们没有真正消亡。只是被压制在碑心与残痕的对撞之下,化作一股阴冷的暗流,潜藏在每一条裂痕和每一户人家的梦里。
萧砚低声道:“乱,不会止。它要吞碑,要吞狱,更要吞人。”他望着江枝,眼神冷冽,“而你,已成它的笔心。”
江枝笑着,笑到泪流:“哈哈……我就是笔!乱笔惊魂……才刚开始。”
碑光摇曳,残痕低吼,乱线在暗处潜滋暗长。城池没有安宁,只有更深的未知。
乱线原本只是无章的扭曲,可随着江枝的癫笑与百姓的附和,它们开始自行组合。那组合并不稳定,每一笔都歪,每一画都斜,线与线互相撕扯,却硬生生挤出一种新的字形。
城心的空地上,第一枚“乱字”诞生。它不像碑字那般端正,也不像狱痕那般阴厉,而是一团歪斜的笔意,笔锋互相打结,形成一个四散的漩涡。漩涡一成,四周的百姓立刻失控。有人扑进去,肉体瞬间被绞成血墨,却还在狂笑:“乱!哈哈哈乱!”有人试图逃,却在逃到巷口时被无形的笔划切开魂魄,空有肉身,却眼神空洞地跌倒。
乱笔开始自己“写字”。它们像被无形的手操控,在街道、墙壁、屋顶到处落下字形——“疯”“残”“伪”“血”……但没有一个是完整的,每个字都是错画、歪笔、断裂,仿佛在挑衅世界的书写法则。
碑心终于忍不住。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,整座碑光大作,一条白色光柱从碑心冲起,直劈乱字。残痕也随之怒吼,黑焰汹涌如潮,化成一条条火蛇,扑向乱网。碑与狱第一次不再互相对抗,而是同时攻向第三股力。
城池震动得仿佛要崩塌。灰桥石块一片片剥落,街道的裂痕扩展到每一户人家的地基。百姓们哭笑交加,有的跪地求碑,有的扑火求狱,也有的全身裹满乱线,成为行走的乱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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