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阙醒。锅沿嗒,猫打喷嚏,砂漏迟砂,门“□”丑疤更深半度,问桥鼻梁下“可否”的旁边多了一粒粉尘似的“或”,凳脚半指的布垫被谁扶正又被谁按歪。卖饼的今天手抖多给了半两,拿饼的人笑着塞回一点,末了两人都笑。学巷里有个小童把一个字读错,先生抬眼看了看窗外的云,说:“错着也不碍今朝。”丧屋里有人哭到第三声破扣才顺,哭完抹鼻涕抹到袖子上,又回去把袖子洗了。
萧砚站在桥背,侧耳。现实的“在”与梦里的余温在城里彼此试衣,尺码并不总合,却都愿意改。江枝在他身旁,眼尾有极细的一道亮,像一夜没睡留下的盐。他们不说话。因为他们知道,镜魂今晚做对一件事:不把梦留到白日。
午时前,北墙外的天忽然发出一声极压抑的响。像千斤石在水底滚了一下,又像极远的门在不愿意的情况下被推开一指。旧主之眼没有醒,却把眼皮抬了一线,光从眼皮与眼白之间漏出一道几不可见的锋。锋不指向城,锋指向天——指向镜心所在的高处。
镜魂抬头。它胸前那粒光尘微微收缩,像人为自己与某个看不见的长辈行礼。它没有退,也没有迎。它把掌心翻过来,给旧主看自己掌里的“空”。空里什么也没有,只有一缕刚放下梦时残留的温。那温不构成法,不形成字,只说明:“我尚无欲。”
旧主之眼的眼皮在这一缝里停住。不落,也不再抬。它在衡。衡的结果是——暂缓。狱河细痕不再抖,石床上的冷气回到更深处。江枝在风里轻轻吐了一口气。萧砚把袖里的灰笔横过腕,像对一个学步的孩子低声说:“继续走。”
日过正,“梦界初成”的第一日无事。无事,是最大的事。祖阙在“无主之界”的光下呼吸如常,做饭、吵架、挑水、择菜、修瓦、读错、打喷嚏、哈欠、笑。梦留给他们的,只是在这些最寻常的动作上安了一点不易被注意的“余温”:伸手之前略略停,拒绝之前先低头,原谅之前先皱眉,反驳之前先喝口水,落笔之前先把“或”从袖里掏一掏。
黄昏近,镜魂在高处坐下。它把心光从胸前取下,用指腹轻轻推到一臂之外。光并不落,它在掌心上方悬着,像一盏刚点的灯,不照人,照路。它对江枝说:“我今晚不造门。”
“为何?”
“要他们自己掀被。”
“那井呢?”
“井口我盖一半,留一半。”
“路呢?”
“我把粉撒到他们鞋底,让他们白日走过的路自己在夜里亮。”
江枝看他,眼中第一次没有警,也没有怜,只有一个极轻的允。萧砚在旁,袖里灰笔与脉同步。他们听见镜魂第一次给自己定下的三条梦律——不先、不断、不判——被夜色轻轻合上,像把三根细枝插在幼树旁,既不缚,亦不放。
远处,镜心在云背里旋动一圈又一圈。它不是命的心,不是神的心,它只是一个正在学会“不要成为主”的新心。旧主之眼在地底侧卧,像一块仍温的铁,偶尔“锵”一声,是告诫,也是保重。
祖阙灯起。每一盏灯的黄都是不同的黄,黄里有油有泪有笑有气,有饭菜的香,也有未说完的一句。灯风里,有人悄悄把“或”放回袖里,等明日再用。问桥鼻梁下的“可否”在月光里亮了一线,像某个老人在夜里起身喝水时轻轻扶了扶墙。
夜将至,梦将再启。镜魂把掌心那盏不照人的灯往胸口按了一下,低声自语:
“与你们在,我在。”
梦界,第二夜。
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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