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高吗?”安然身体微微前倾,“陈凡,你知道赵老六那帮人为什么总盯着你吗?不是因为你抢了他们多少生意,是因为你动了他们的根基——你让散户知道废品可以卖得更值钱,你让客户知道回收可以更规范,你让这个行业有了‘品牌’的概念。”
她顿了顿:“如果你只想守着现在这一亩三分地,安稳赚钱,那这份对赌协议确实没必要签。但如果你想改变这个行业,想成为规则制定者,30%的市场份额,只是起点。”
陈凡没说话。
办公室里安静下来。
窗外传来废品站里装卸废铁的声音,还有文师傅工作间里电锯的嗡嗡声。那些声音很现实,很嘈杂,提醒着他,这是个接地气的生意,每一分钱都是汗水换来的。
但安然的话,指向的是一个更宏大的图景。
改变行业。
制定规则。
“轮回主”。
这三个字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。
“我考虑一下。”陈凡说。
“可以。”安然很爽快,“协议留给你,三天内给我答复就行。”
她站起身,准备离开。走到门口时,突然想起什么,又转过身:“对了,附件七的补充条款,你看一下。那是凌薇坚持要加上的。”
陈凡一愣,翻到附件七。
只有短短一条:
“若对赌条款触发,投资方(安然)所获补偿股权中,凌薇女士自愿承担其中70%的稀释份额,即:若创始团队需转让15%股权,其中10.5%由凌薇个人补偿给创始团队,投资方实际获得4.5%。”
下面有一行小字备注:
“此条款仅为投资方内部约定,不对外披露,亦不得告知创始团队。凌薇。”
陈凡的手指停在纸面上。
会议室里很安静,只有空调出风口轻微的嗡嗡声。
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,一个字一个字地读,像是要确认自己没看错。
70%。
如果对赌失败,凌薇个人承担他七成的损失。
而这件事,安然本来不打算告诉他——如果不是她临走前“突然想起”。
“她……”陈凡开口,声音有点干,“她为什么要加这条?”
安然站在门口,手搭在门把手上,回头看他。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,在她侧脸上投下一道清晰的明暗分界线。
“你知道凌薇这五年,除了找那些机床零件,还在做什么吗?”安然问。
陈凡摇头。
“她在学习。”安然说,“报班学财务管理,学公司法,学股权投资。她把她爷爷留下的那点家底,和她自己公司赚的钱,大部分都投在了各种课程和咨询上。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,她说——”
安然顿了顿,声音轻下来:“她说,‘如果有一天他需要资本助力,我不能只是个送零件的。’”
陈凡握紧了手里的协议。
纸张边缘硌得掌心发疼。
“这份对赌协议,是我提的。”安然继续说,“我认为你需要压力,也需要更明确的目标。但凌薇说,压力可以给,但不能把你压垮。所以她加了这条——万一你真的没做到,她替你扛一大半。”
她看着陈凡:“当然,从投资角度,我不建议你依赖这条。生意是生意,感情是感情。但……这就是凌薇。”
说完,她拉开门,走了。
办公室里只剩下陈凡一个人。
他坐在椅子上,手里捏着那份三十多页的协议。阳光从窗户照进来,在桌面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,灰尘在光柱里飞舞。
协议上的字密密麻麻,那些条款、数字、百分比,冰冷而理性。
但附件七那短短几行字,却滚烫得灼手。
凌薇。
总是这样。
五年前,默默帮他修工具,不让他知道。
五年后,默默替他扛风险,还是不让他知道。
如果不是安然“说漏嘴”,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,在那份冰冷的对赌协议背后,有人用这种方式,给他铺了一层柔软的垫子。
陈凡拿起手机,找到凌薇的微信。
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月前,她发来的那份改进版定位销的使用说明书。再往上,是更早的一些零件清单和物流信息。
公事公办,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。
他手指悬在输入框上,打了一行字:“齿轮模型,我看到了。”
然后又删掉。
换成:“附件七的条款,谢谢。”
还是删掉。
最后,他什么也没发,把手机扔在桌上。
有些话,隔着屏幕说不清。
有些情,欠多了,就还不起了。
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。
“进。”陈凡说。
晓雪推门进来,手里端着杯热茶。看见陈凡手里的协议,她愣了一下:“安然姐走了?”
“嗯。”
“谈得怎么样?”
陈凡把协议递给她:“自己看。”
晓雪接过,一页页翻。看到对赌条款时,她眉头皱了起来:“30%?这……这能做到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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