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老六的仓库在西郊,以前是个农机站的旧院子,围墙塌了一半,铁皮屋顶锈得能看见窟窿。但里面堆的东西,这几天却值钱得很。
废铜。
全是废铜。
粗的铜管、细的铜线、拆下来的电机线圈、还有从旧变压器里扒出来的铜芯,堆得像小山一样。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灰尘混合的味道,还有一股淡淡的、铜锈特有的腥气。
赵老六站在仓库门口,手里夹着根烟,眯着眼睛看着这堆货。烟灰积了老长,他也没弹,就那么让它挂着。
这几天,他几乎把手里所有的现金都砸进去了,还借了高利贷。三十万,月息五分,利滚利。但他不怕——李强那小子传来的消息太值钱了:轮回回收中心新到的分拣线原型机,液压系统故障,全报废了。凌薇那边已经暂停供应零部件,安装调试计划无限期推迟。
这意味着什么?
意味着陈凡那个项目黄了。至少短期内,他搞不成自动化分拣。而没有自动化设备,光靠人工,处理废铜的效率就上不去,成本也下不来。
可市场对废铜的需求一直在涨。建筑、电力、家电制造……哪个行业不用铜?特别是最近国家在推新基建,电缆需求大增,铜价已经连涨了半个月。
赵老六算过账:现在囤货,等价格再涨一波,转手就能赚百分之三四十。三十万的本,一个月后变四五十万,还了高利贷还能剩一大笔。
“六哥。”一个小弟跑过来,手里拿着账本,“又收了五吨,从城南老刘那儿弄来的,纯度不错,就是价钱压不下来。”
“压不下来也得压!”赵老六把烟头扔地上,用脚碾灭,“现在全江城就咱们手里有大批现货,那些散户急着用钱,耗不过咱们。”
“可是六哥……咱们的钱快见底了。”小弟小声说,“高利贷那边昨天又来催了,说要是月底还不上,利息再加一个点。”
“加就加!”赵老六瞪了他一眼,“等这批货出手,老子连本带利全还了,还能剩个十几二十万。到时候,我看陈凡那小子还怎么跟我斗!”
他越想越得意。
前几天环保局夜查,虽然没查出什么大问题,但虎哥受伤住院,陈凡那边肯定人心惶惶。再加上设备故障,项目搁浅……这一连串打击,够那小子喝一壶的。
正想着,手机响了。
赵老六掏出来一看,是李强打来的。他走到仓库角落里,接起来:“喂?”
电话那头,李强的声音带着哭腔,还有明显的沮丧:“六哥……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赵老六心里一紧。
“我刚从医院回来……凡哥……不,陈凡他……”李强吸了吸鼻子,声音更低了,“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,一上午没出来。我偷偷问了晓雪姐,她说……分拣线那些零部件,全堆在工地边上,凌总派来的工程师看了,说液压系统设计缺陷,修不了,只能报废……”
赵老六的呼吸急促起来:“真的?”
“千真万确!”李强说,“我亲眼看见的,那些零件都用防雨布盖着,上面还贴了封条。凌总那边已经发函了,要求退货,还要追究设计责任……陈凡这次,栽大了……”
“好好好!”赵老六连说三个好字,脸上笑开了花,“李强,你干得好!放心,你妈的手术费,我明天就给你打过去!”
“谢谢六哥……谢谢……”李强挂了电话。
赵老六握着手机,在仓库里走了两圈,兴奋得直搓手。他掏出另一部手机,打了个电话:“喂,老疤,再给我弄二十万!对,还是五分利!我有把握,一个月内连本带利还你!”
挂了电话,他对着仓库里那堆废铜山,狠狠啐了一口:“陈凡啊陈凡,你也有今天!”
接下来的三天,赵老六像疯了一样继续收铜。价格越来越高,但他不在乎——只要囤得够多,等价格涨到顶点再出手,赚的就更多。
他甚至还找了几家小回收站,以高于市场价一成的价格,把他们手里的废铜全包了。那些小老板乐得合不拢嘴,觉得赵老六是不是脑子坏了。
第四天,出事了。
早上八点,赵老六还没起床,手机就炸了。十几个未接来电,全是债主和高利贷的。他迷迷糊糊回拨过去,刚“喂”了一声,那头就传来骂声:“赵老六!你他妈害死我了!铜价崩了!一吨跌了三千!”
赵老六猛地坐起来,脑子嗡嗡响:“什……什么?”
“你还不知道?看新闻!看手机!”那头吼完就挂了。
赵老六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新闻APP。头条新闻赫然是:《国家释放战略储备铜,平抑市场价格,保障供应链稳定》。下面还有小字:“近期铜价非理性上涨,相关部门已介入调查是否存在囤积居奇行为……”
他的手指抖得厉害,往下翻。
第二条新闻:《江城开展再生资源行业专项整治,多家企业因违规经营被查处》。配图是执法人员在检查仓库的照片,虽然打了马赛克,但赵老六一眼就认出,那是他自己的仓库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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