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红梅没说话,只是抽烟。
烟头在昏暗的光线里明明灭灭。
“陈老板,”她终于开口,“你这话说得漂亮。但说白了,不就是想让我去看看你们到底干得怎么样,然后好说服我入伙吗?”
“是,也不是。”陈凡说,“请你去看,确实是想让你了解合作社的真实情况。但说不说服,在你。你看完了,觉得行,咱们再谈。觉得不行,你就当去串个门,给我提提意见。”
他顿了顿:“另外,合作社下周要开个技术发布会,推一个叫‘材料指纹库’的新项目。我想请几个行业里的前辈去站站台,撑撑场面。你是城西这片最有分量的,我想请你。”
刘红梅笑了。
笑得有点讽刺。
“陈老板,我一个收破烂的,去给你站台?你不怕别人笑话?”
“不怕。”陈凡说,“这行里,能像你这样把站点干这么大、干这么久的女人,全江城找不出第二个。你去了,不是给我站台,是给所有干这行的女人站台。”
刘红梅脸上的笑慢慢敛去了。
她看着陈凡,看了很久。
手里的烟燃到了尽头,烫到了手指。她抖了一下,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。
“什么时候去?”她问。
“明天上午。”陈凡说,“我派车来接你。”
“不用。”刘红梅站起来,“我自己有车。几点?”
“九点。”
“行。”她走到门口,拉开门,“明天见。”
陈凡起身,走到门口,又停下。
“刘姐,”他换了称呼,“谢谢你。”
刘红梅摆摆手:“别谢太早。我去了,该说的说,该骂的骂,你别嫌难听就行。”
“不会。”
陈凡走出院子。
街上的路灯很暗,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黄狗跟到门口,没叫,只是看着他走远。
……
第二天上午九点,刘红梅准时出现在轮回集团大门口。
她今天穿了身干净的工作服,深蓝色,洗得发白。头发梳得整齐,脸上没化妆,但收拾得利索。开来的是一辆旧皮卡,车斗里还装着半车废铁。
陈凡在门口等她。
“刘姐,欢迎。”
刘红梅下车,看了看眼前的办公楼:“陈老板,你这地方,比我想的像样。”
“里面请。”
陈凡带她走进院子。
院子里正在卸货。两辆卡车并排停着,工人们正用叉车往下卸打包好的废钢。每一捆废钢上都贴着标签,写着品类、重量、等级。
刘红梅走过去,仔细看那些标签。
“你们这标签,是机器打的?”
“对。”陈凡说,“每个站点配了标签打印机,装车时自动生成。”
刘红梅点点头,没说话。
接着去分拣车间。
车间很大,分成几个区域。废铁区、有色金属区、塑料区、纸品类……每个区域都有工人在操作。分拣流水线是半自动的,传送带把废品送过来,工人按品类分拣,扔进对应的料筐。
刘红梅在废铁区站了很久。
她看着工人把一块块废铁按材质、厚度、锈蚀程度分类,动作很快,很准。
“他们怎么分得这么快?”她问。
“培训。”陈凡说,“新工人进来,先跟着老师傅学一个星期,辨认不同种类的废铁。然后考核,合格了才能上岗。上岗后每个月还有抽查,分错了要扣绩效。”
刘红梅又看了几分钟,然后转身:“去仓库看看。”
仓储中心在院子最里面,是一栋新建的钢结构厂房。里面分区明确,A区放废钢,B区放有色金属,C区放塑料……每个区都有货架,货架上整齐码放着打包好的废品。
仓库里有几台行车在作业,把成捆的废品吊装到货车上。
“你们这仓库,花了多少钱?”刘红梅问。
“连地皮带建设,三百多万。”陈凡说,“合作社的发展基金出的钱。”
“收回成本了吗?”
“还没有。但有了这个仓库,我们可以集中存储,统一销售,卖价能比散户高5%到10%。这个差价,两年就能收回投资。”
刘红梅在仓库里转了一圈,最后停在财务室门口。
“账我能看吗?”她问得很直接。
“能。”陈凡推开门。
财务室里,小刘和小张正在对账。看到陈凡带人进来,两人站起来。
陈凡说:“刘姐想看看合作社的账。”
小刘看了陈凡一眼,见他点头,便从文件柜里拿出几本账册。
“这是合作社共管账户的流水账,这是各成员站点的供货明细,这是销售台账,这是利润分配表……”
刘红梅接过账册,一页页翻。
她看得很慢,很仔细。
看了大概二十分钟,她合上账册,抬起头。
“陈老板,你们这账,做得太清楚了。”
陈凡愣了一下:“清楚不好吗?”
“好,也不好。”刘红梅说,“清楚,说明你们心里没鬼。但也说明,你们把底牌都亮出来了——赚多少钱,分多少钱,谁多谁少,一目了然。这样容易招人眼红,也容易被人算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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