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啊。

若非修士……该有多好啊……

“哎……”

父亲那一声熟悉的、充满了疲惫与无奈的叹息，再次响起，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把钝刀，在他的神魂上反复切割。

“我这一脉祖上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修仙者。娃儿有灵根可是大好事，况且也未必如他那堂兄那般……”

说着说着，父亲的声音低了下去，那句未完的话里，藏着连他自己都不愿去触碰的恐惧。

“未必？！”

母亲压抑的呜咽声，瞬间被点燃，化作了尖利的哭喊！

“我早就说让娃儿快快乐乐长大就好，就你天天瞎念叨让他成为修士！大牛那孩子……大牛那孩子被发现的时候，连个整齐的模样都没有！你让我怎么能不担心！”

母亲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伤心与悔恨，她狠狠地捶打着丈夫的胸膛，却软弱无力。

“万一他有什么，我可怎么活啊！”

大牛……大牛……

他意识到了什么。

他总算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！

在他离开村子，一心扑在修炼上的那几年，那个曾经凭空造物，在他心中种下“修士梦”的堂兄，出事了！

他那堂兄在不久前为了突破炼气二层初期，不惜铤而走险，独自一人前往了凡人口中谈之色变的十万大山，去寻找虚无缥缈的机缘！

机缘是找到了，但人也没了。

被家族的搜救队发现的时候，他身上早已经是血肉模糊，骨肉分离，甚至还有好几个部位，像是被什么野兽活生生啃掉了一样，永远地留在了那片深山老林里！
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

他想捂住耳朵，可他只是一段意识。

他不想再知道了，可那股力量，却恶意满满地，将一段他刻意遗忘、深埋在记忆最底层的画面，狠狠地挖了出来，然后，投放在他整个意识世界里！

轰——！！！

眼前的茅草屋，消失了。

父母的争吵声，也消失了。

取而代-之的，是阴冷潮湿的山风，是弥漫在空气中，混合着腐烂树叶与血腥的、令人作呕的气味！

他“看”到自己，穿着一身铁家外门弟子的劲装，手里拿着法器罗盘，正跟在几个师兄身后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山谷里。

那是他刚成为修士不久，为了赚取贡献点，主动接下的搜救任务。

搜救失踪的同族，王大牛。

而自己也正巧是接了当初的搜救任务，所以那一幕他至今还记得。

“找到了！在这边！”

前方传来师兄的喊声。

他心中一紧，连忙跟了过去。

然后，他看到了。

在一处被山洪冲刷出的乱石堆下，一具“尸体”，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，卡在石缝里。

之所以说是“尸体”，是因为那东西已经很难再称之为人。

半边身子，从肩膀到胯骨，血肉全无，只剩下森森的白骨挂着几缕被水泡得发白的碎肉。而那白骨之上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、如同锯齿般的啃咬痕迹。

另一只手臂不翼而飞，断口处参差不齐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扯下来的。

他的脸上，还保持着临死前那极度惊恐的表情，双目圆睁，嘴巴大张，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呐喊。一只不知名的黑色山虫，正从他空洞的眼眶里，慢悠悠地爬了出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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