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日,朱雄英照例前往坤宁宫向皇祖母马皇后请安。
刚步入殿门,便觉今日宫内气氛较往日更为热闹些。只见皇祖母端坐榻上,满面慈祥笑容,下首坐着一位年约二十五六、面容儒雅、身着亲王常服的青年,正是他的五叔、周王朱橚。
朱橚身旁,坐着一位气质温婉的妇人,乃是周王妃冯氏(冯胜次女),两人中间,还依偎着一个约莫六七岁、眉清目秀的男孩,正是他们的嫡长子、周王世子——朱有炖。
朱雄英心中一动,立刻上前,规规矩矩地向马皇后和朱橚夫妇行礼:“孙儿给皇祖母请安。见过五叔、五婶。”
马皇后见到长孙,笑容更盛,招手道:“英儿来了,快起来,坐到祖母身边来。你五叔一家今日进宫来看我,正巧遇上了。”
朱橚也微笑着还礼:“雄英不必多礼,许久不见,愈发沉稳了。”他语气温和,带着几分书卷气。冯氏也微笑着颔首致意,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儿子:“有炖,快给太孙哥哥见礼。”
小世子朱有炖有些腼腆,但还是乖巧地站出来,像模像样地拱手行礼:“有炖见过太孙哥哥。”
看着这温馨和睦的一幕,朱雄英脑海中却瞬间翻腾起后世关于这位五叔的复杂记忆碎片,心中不禁泛起波澜:
「周王朱橚……我这五叔,可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!」
「史料记载他洪武十一年改封周王,十四年就藩开封?看来记载有出入,如今洪武十九年,他竟还在京中?是因开封乃北宋故都,事务繁杂,皇爷爷刻意让他多筹备些时日,还是另有缘由?」
「更想不到的是,这位日后会被二次流放云南的王爷,竟能在逆境中潜心学术,写出《救荒本草》、《普济方》这样的巨着!《救荒本草》收录四百多种植物,救饥度荒,功德无量;《普济方》六万余首医方,更是医学集大成者!这哪里是藩王,分明是一位被王位耽误的大植物学家、大医学家啊!」
「其子朱有炖,将来也是文艺大家,周王这一脉,堪称大明宗室里的‘学术清流’了。」
「如此人才,整日困于藩王府邸事务,或是将来卷入政治风波,实在可惜!若能引他进入我正筹划的‘格物院’,专司医药、植物研究,岂不是人尽其才,利国利民?」
「对了,五叔与四叔朱棣乃同母所出,关系应较其他亲王更为亲近。也不知我那位未来的永乐大帝四叔,如今在北平做些什么?这兄弟二人,一北一南,一武一文,倒是……」
「不过,我既然来了,一切都终将改变!一定!」
心中思绪电转,面上却是不露分毫。
朱雄英笑着摸了摸朱有炖的头,对朱橚和冯氏道:“有炖弟弟真是乖巧可爱。五叔、五婶近日可好?开封府一切可还顺利?”
朱橚温和答道:“有劳雄英挂心。开封府事务虽繁杂,然有父皇派员协助,一切尚在稳步筹备中。倒是雄英你,近日忙于神机营与兵仗局诸事,听闻颇有建树,五叔在京中王府亦有所耳闻,真是后生可畏。”
马皇后闻言,脸上满是欣慰之色,接口道:“是啊,橚儿你是不知道,英儿这孩子,整日里琢磨些新巧物件,你父皇平日里没少夸他。就是太耗心神,本宫总担心他累着。”话语中半是骄傲,半是疼爱。
冯氏也适时笑道:“母后说的是,太孙殿下聪慧仁孝,乃我大明之福。只是确如母后所言,还需多保重身体才是。”
朱雄英谦逊道:“皇祖母、五婶过誉了,孙儿只是尽本分而已。”他目光转向朱橚,带着几分真诚的好奇问道:“听闻五叔素来雅好典籍,尤精医药之学。开封乃中原腹地,物产丰饶,想必奇花异草、民间验方甚多。五叔就藩之后,若有闲暇,或可留意搜集整理,于医药民生,或有大益。”
朱橚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遇到知音般的亮光。他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侄儿,竟会对自己这方面的“偏门”爱好有所了解并出言鼓励。
他本就醉心此道,此刻不由得多说了几句:“雄英竟知此事?确是如此。医药之学,关乎民生疾苦,为叔平日确有些留心。中原之地,自古医家辈出,民间亦多秘方良药,若能系统整理,去伪存真,或真能惠及百姓。只是……此乃小道,恐难登大雅之堂。”
朱雄英正色道:“五叔过谦了。侄儿以为,能利国惠民者,便是大道。昔日神农尝百草,方有今日医药之盛。若五叔能在这方面有所成就,其功德,绝不亚于攻城略地。”他这话,既是鼓励,也是隐隐为将来邀请朱橚参与格物院事务埋下伏笔。
马皇后听着儿子和孙子的对话,虽对医药之事了解不深,但见他们叔侄相谈甚欢,心中甚是欢喜,笑道:“好了好了,你们叔侄二人,一个爱琢磨火器,一个喜好医药,倒都是些精巧心思。橚儿,你既好此道,便依雄英所说,多留心些,也是好事。雄英,你也要多向你五叔学学静心养性的功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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