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清宫东暖阁内,烛火通明,映照着朱元璋深邃而难以捉摸的面容。
太子朱标垂手侍立在下首,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,却依旧保持着沉稳。
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正躬身禀报,声音平静无波,却字字千钧:
“陛下,太子殿下。据报,燕王妃徐氏今日巳时出府,先至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,停留约半个时辰;而后转道魏国公府,与其弟魏国公徐辉祖、徐增寿、及其妹徐妙锦会面,约一个时辰后离去。其间,燕王府三位王子亦随行。”
“徐氏在坤宁宫与魏国公府内,言语谨慎,多代燕王陈情悔过之意,恳请皇后娘娘宽宥,并望徐家能从中转圜。魏国公徐辉祖应对沉稳,谨守臣节,未有多言;徐增寿言语间对皇太孙殿下颇为亲近,承诺会伺机进言。”
“此外,自北平调往大明陆军讲武堂之原燕王府麾下诸将,如朱能、张玉、邱福等人,近日皆深居简出,严守讲武堂规例,专心课业,无任何异常交往与举动。北平都司暂由副将代管,一切平稳。”
朱元璋静静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,发出沉闷的声响,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。
他脸上看不出喜怒,唯有眼底深处,偶尔掠过一丝冰冷的寒光。
「徐家丫头……倒是心思活络,知道去找她娘家人。徐辉祖是个明白人,懂得分寸。徐增寿那小子,跟英儿走得近,跳脱些,但心思不坏,递个话也算是人之常情。」
「北平来的那些将领,还算安分……看来老四这回,是真被打疼了,也知道怕了。」
「妹子出面圆了场,徐家丫头又去奔走了一番……这面子,算是给老四做足了。剩下的,就看他自己识不识相了!」
蒋瓛禀报完毕,躬身静候旨意。
朱元璋挥了挥手,蒋瓛会意,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暖阁。
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。
朱标沉吟片刻,上前一步,躬身道:“父皇,如今四弟已知错悔改,北平诸将亦安分守己。母后已然转圜,四弟妹亦在奔走。儿臣以为,此事风波可暂告一段落。为安诸弟之心,亦为推进《宗室开拓令》,是否……择一时机,召二弟、三弟、四弟、五弟几个一同入宫,由父皇或儿臣,详细分说这开拓海外之策,明示朝廷保全宗室、共图大业之苦心,以期化解芥蒂,同心协力?”
朱元璋敲击御案的手指骤然停住,目光复杂地看向朱标,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。
「哼!安诸弟之心?老二是个莽夫,老三心思重,老五胆小,他们之心,有何可安?关键是老四!」
「召他们一起来?当着其他兄弟的面,细说《开拓令》?标儿,你还是太仁厚了!如此岂非让老四觉得,朝廷离不得他,反倒助长其气焰?」
「想起英儿心中那些‘永乐’、‘靖难’的警示……咱这心里,就对这逆子怒气难平!若非念在父子一场,妹子又屡屡求情,咱岂能容他!」
朱标见父皇神色不豫,心知他余怒未消,尤其是对朱棣,更是心结难解。
他缓声道:“父皇,儿臣知您对四弟所为犹有芥蒂。然,天家骨肉,终究血脉相连。四弟经此惩戒,想必已知天威难测,不敢再生妄念。《开拓令》乃英儿所献良策,亦是给予诸弟的一条明路。若能借此机会,明示恩典,划定规矩,令其知朝廷宽厚,亦知底线所在,或可使其感恩戴德,安心为大明镇守四方,或开拓海外。若一味冷遇,恐其心生怨望,反为不美。”
朱元璋听着太子的话,目光闪烁,心中念头飞转。
「标儿所言,不无道理。打也打了,吓也吓了,是该给个枣子了。」
「《开拓令》……这倒是个好由头。把他们都打发得远远的,眼不见心不烦!」
「与其让他们在中原盯着咱这把椅子,不如给他们画一张海外的大饼,让他们跟那些化外蛮夷争食去!既全了天家名声,又绝了腹心之患,一箭双雕!」
「老四你不是有雄心吗?海外万里,有的是地方让你折腾!总好过在中原腹地,整日让咱寝食难安!」
「至于将来……哼,有英儿在,有咱和标儿打下的坚实基础,有源源不断的新式火器、强大新军,就算你老四在海外真能折腾出个局面,难道还能翻天不成?届时,自有英儿去收拾你!」
想到“天纵奇才”的大孙,朱元璋心中的怒气似乎消散了一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未来的笃定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。
他深吸一口气,又缓缓吐出,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:
“嗯……太子所言,亦有理。这《开拓令》,确实需与诸王明言。”
他话锋一转,带着帝王的深沉心机:“不过,不必急于一时。老四此番,惊吓还不够!让他再在府中‘静养’几日,好好反省反省!也让他知道,咱的耐心,是有限的!待过些时日,咱再召他们兄弟几个一同觐见。届时,咱要亲自与他们分说这海外开拓之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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