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喜悦,而是一种混合了巨大希望、压力、以及对生命奥秘无边敬畏的剧烈战栗。
青霉素……
这从霉变秽物中提出的“神物”,竟真的能克制以往药石难医的“热毒内陷”!
但,这只是第一例,第一日。
药效能否持续?会否反复?这军汉孱弱的身体能否承受?会否出现未知的毒性?
前路,依旧漫漫,步步惊心。
几乎在同一时刻,另一封来自西山皇庄牛痘试验点的密报,穿越晨雾,送入了皇宫,直抵乾清宫朱元璋的御案,也抄送了一份至东宫。
密报言简意赅,却字字千钧:
“臣太医院院使谨奏:遵旨于西山皇庄对甲、丙、戊三名牛痘接种者行‘攻毒试验’。取桃花渡轻度天花病患之痘浆,以棉签沾染,轻触其鼻腔黏膜。三人隔离观察十日,期间饮食起居如常,无发热,无疱疹,无任何天花发病征象。今观察期满,三人安然无恙。可初步判定,牛痘接种者,确已获得抵御天花之能。乙、丁二人反应轻微,未行攻毒,然据理推测,免疫或亦已成。伏乞圣鉴。”
乾清宫内,朱元璋捏着这薄薄一页纸,看了许久,许久。
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但那捏着纸张边缘的手指,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他缓缓将密报放下,目光投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,无人知道这位开国帝王此刻心中翻涌着怎样的波澜。
是欣慰?是后怕?是对那神奇“以畜防人”之法的震撼?还是对那个屡屡创造“奇迹”的孙子的更深审视?
东宫,朱雄英不仅同步收到了牛痘密报抄件,还收到了青霉素具体进展的汇报。
他独自在殿中,将那而二份奏本反复看了数遍,然后轻轻将纸张放在案上,闭上眼,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。
「牛痘……成了。」
「预防天花,这条最凶险、最不可控的‘死神镰刀’,终于被掰开了一道缺口。」
「太医院院使那边,青霉素也传来了初步有效的迹象……虽然只是第一例,虽然前路未知,但希望的火苗,已经点燃。」
「医学的盾与矛,雏形已现。大明的百姓,至少在天花和许多细菌感染炎症面前,不再只能听天由命了……」
他睁开眼,目光清澈而坚定。
牛痘的成功,不仅仅是验证了一项技术,更是验证了一条路——
一条依靠人的智慧、探索和勇气,去主动对抗无情天灾疫病的路。
这条路,他将坚定不移地走下去。
同样在这个清晨,金陵城外,龙江船厂码头。
五艘新下水的“靖海级”战船,悄然解缆。
它们比宝船小,却更为修长迅捷,船体线条流畅,两侧船舷炮窗紧闭,透着森然的杀伐之气。
这是大明工部与龙江船厂最新技术的结晶,航速、火力、适航性都远超旧式战船。
徐增寿一身利落的箭袖劲装,外罩披风,站在为首的战船“靖海”号甲板上,望着江面上弥漫的晨雾,眼中闪烁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他身后,是三百名精挑细选出的“先遣队员”——两名老夜不收,数名通晓倭语、海情的民间异士,余者皆是东宫侍卫、神机营中选拔出的机警忠勇之辈,伪装成水手、商贾、工匠。
而在更远处的江面上,另外四艘同级的“靖”字战船上,三千名神机营的老卒默然肃立。
他们甲胄齐全,火铳擦亮,是皇太孙殿下亲自从徐辉祖麾下调拨,为此行护航的绝对武力。
带队的是神机营一名经验丰富的千户。
没有壮行的酒,没有送别的旗帜。只有晨风掠过帆索的呜咽,和江水拍打船舷的轻响。
“殿下有令,” 徐增寿低声对身旁的心腹,也仿佛是对自己说,“此去‘温泉津’,筹建通商口岸、探查地理为明,寻找资源矿脉踪迹为暗。一切便宜行事,但绝不可暴露真实意图,更不可擅启边衅。若有变故,以保全人员、传递消息为第一要务。”
“标下明白!” 心腹肃然应道。
“升帆,启航!” 徐增寿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冰凉空气,挥手。
巨大的硬帆缓缓升起,吃满了从长江入海口方向吹来的东南风。
五艘战船如同沉默的巨兽,缓缓驶离码头,切入浑浊的江流,向着下游,向着大海,向着那个充满机遇与未知的东瀛“温泉津”,破雾而行。
船队消失在晨雾与浩渺江天之际。
徐增寿回望了一眼已然模糊的金陵城轮廓,用力握了握拳。
「殿下,我不会让你失望的。」
......
辽东,广袤的黑土地上更是一番肃杀。
数支规模不大的明军精锐骑兵,如同幽灵般,开始频繁出现在建州、海西女真诸部的边缘地带。
他们不攻城,不掠寨,只是以令人心悸的效率,清剿着女真人的小型猎队、游哨,焚毁靠近明境的零星聚居点,动作快如闪电,一击即走,绝不停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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