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洪武十四年,建州左卫猛哥帖木儿,受朝廷敕封不过三载,便暗中接纳北元伪爵,为其向导,引残元骑兵寇边,攻破我抚顺外围堡寨两座,守寨军户百余人并其家小,尽遭屠戮,寨焚为白地!”
一桩桩,一件件,时间、地点、人物、罪行,皆触目惊心。
文章更揭露其与北元残部暗通款曲,接受伪诏、提供辽东情报与战马,实为北元插在大明肋下的一颗毒牙,日夜图谋。
这些被串联起来的斑斑血债,构成了一副女真“首鼠两端、忘恩负义、凶残暴虐、勾结外敌”的清晰画像,读之令人愤慨。
文章最后强调,朝廷此次用兵,非为拓土,实为自保;非为好战,实为惩凶。
是为保护辽东百万汉民与归顺部族之安宁,是为斩断北元伸向辽东的黑手,是为“以雷霆手段,显菩萨心肠”,打出边境数十年的太平!
犁庭扫穴,永绝边患!
这八个字,如同洪钟大吕,随着《大明日报》的散发,迅速传遍京城,并向着更远的州府扩散。
朝廷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,将此番征伐,包装成了忍无可忍、被迫反击的正义之战。
凉国公府与郑国公府内,接到正式任命诏书的蓝玉与常茂,眼中俱是跃跃欲试的凶光与对功业的渴望。
两个“杀才”皆摩拳擦掌,立刻闭门谢客,召集幕僚、旧部,开始推演沙盘,调配军械粮草,进入紧张的临战状态。
同时,朱雄英的那五位年轻伴读,也终于接到了随军调令。
他们最后检查着行装,抚摸着崭新的铠甲与兵刃,心中那点剩余的忐忑,已被一种混合着荣耀、使命与隐隐亢奋所取代。
辽东女真,不再是一个遥远的名词,而是他们即将用双脚丈量、或许更需用鲜血染红的真实土地。
东宫书房,朱雄英手持着这份充满了肃杀之气的《大明日报》。
指尖拂过头版上“犁庭扫穴”、“永绝边患”那八个墨色浓重的大字时,竟感到一丝冰凉的硬度,似是能嗅到即将泼洒在辽东黑土上的腥气。
胸腔之中,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与释然交织涌动,但在这之下,还有一层更深沉、更复杂的东西在盘旋。
那是对即将发动一场灭族级征伐的凝重。
即便知晓其历史必要性,即便抱着为万世开太平的决绝,但当“杀戮”被宣示时,作为决策的推动者之一,他无法完全置身事外。
那也是对舆论力量一丝近乎冷酷的审视。
这篇文章,是他授意、策划的刀刃。
字字血泪的控诉是真实的,但将其如此集中、猛烈地投放出去,引导乃至塑造万千百姓的同仇敌忾,本身就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暴力。
甚至,郭镇、冯诚……那五个少年伴读年轻而坚毅的面孔,也在他脑海飞快掠过。
他们将带着功业的梦想踏上征途,却将直面这场由他定调的残酷战争。
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在他心底泛起,旋即被更宏大的图景压下——
这是他们的路,也是这个时代必须付出的代价。
「终于……要开始了。」
他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
如同将四散弥漫的雾气收归一处,他将所有浮动的情绪、多余的思虑,在这一吸一呼间,尽数收敛、绷紧,拧成一股无可动摇的意念,并为其开出了唯一而锋利的刃口。
当他再度睁开眼时,眼底的复杂已荡然无存,只剩下清冽如寒刃般的坚定。
「建州女真……猛哥帖木儿、阿哈出……」
「既然我来了,历史就在这里转弯吧。」
那来自历史深处的巨大悲怆与警惕,最终化为支撑此刻所有复杂心绪的坚硬基石。
「趁你们还在襁褓,趁你们还未成势,将一切可能的祸根,彻底掐灭。这不止是为了大明眼下的边境安宁,更是为了……神州的未来。」
「提前解决这个心腹之患,去了我一大块心病!」
他睁开眼,目光清亮锐利,将报纸仔细折好。
舆论已发动,大义已占据,精兵强将已就位,磨砺的“棋子”也已布下。
现在,只待那最终的发令枪响。
乾清宫暖阁内,朱元璋与朱标也在阅览同一份报纸。
朱元璋看得仔细,尤其是对女真罪状的罗列与“出师有名”的论述部分,看得尤为满意。
他放下报纸,对着朱标笑道:“标儿,瞧瞧,瞧瞧!咱大孙弄的这个《大明日报》,是真不错!这文章写的,有血有肉!道理说得明白,气势也给得足!咱大明出兵,那就是堂堂正正之师,是去教训不听话的野人,是去保境安民!天下人看了,都得说一声‘该打’!”
朱标也含笑点头:“父皇说的是。此文一出,舆情汹汹皆在朝廷,女真已是千夫所指。儿臣方才也看了舆情司的简报,百姓大多拍手称快,言朝廷早该如此。一些军户家属,更是群情激昂。这《大明日报》,确已成朝廷喉舌,引导民心的利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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