皮埃尔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他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,顺着脸颊滚落,滴在昂贵的亚麻西装上,晕开深色的圆点。他想反驳,想辩解,想维持最后的体面,但所有的语言在铁证面前都苍白无力。
因为他知道林凡说的是真的。
基金会确实想拿下吴哥窟的维护权,那是一个价值数十亿欧元的市场。施耐德确实暗示过他“配合”,承诺事成后给他巴黎高等理工学院的一个终身教席。而他自己……确实默许了,甚至暗中推动了“随机”抽检的流程。
他只是没想到,林凡这个看似简单的中国木匠,不仅提前发现了阴谋,还准备了如此完整、如此致命的反击。
“我……”皮埃尔的声音像破风箱一样嘶哑,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了解这些……我只是……只是来做技术评估……”
拙劣的辩解。
连他自己都不信。
森田教授这时缓缓站起身。这位日本学者的脸上充满了深深的悲哀和愤怒——不是对林凡,而是对整个事件。
他走到平台中央,先向林凡深深鞠了一躬,久久未起。
“林桑,”他的声音带着沉重的歉意,“对不起。作为专家,我们本该是文化遗产的守护者,却险些成为阴谋的帮凶。我为我之前的怀疑和不信任,向您道歉。”
然后他转向皮埃尔,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鄙夷:“杜邦教授,如果这段录音是真的,那么您已经彻底背叛了‘专家’这个称号的尊严。我会将今天发生的一切,如实报告给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。”
皮埃尔的身体又晃了一下。
罗西也走了过来。这个热情的意大利女人此刻脸上没有任何笑容,只有冰冷的愤怒。
“皮埃尔,”她说,声音不大,但每个字都像耳光,“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傲慢,只是固执。但我没想到……你是无耻。你差点毁了一个真正的匠人,差点毁了女王宫,差点毁了我们对‘专业精神’最后的一点信任。”
她转向林凡,眼眶红了:“林凡,对不起。我也……我也怀疑过你。我以为一个这么年轻的人,不可能主持这么重要的项目……我错了。”
陈建国处长的表情最复杂。作为中国官员,他既为林凡的胜利感到骄傲,又为国际专家组的丑闻感到难堪,还为整个事件可能引发的国际纠纷感到焦虑。
但他最终走上前,拍了拍林凡的肩膀:“林凡同志,你……做得对。国家会支持你。”
这句话很简短,但分量极重。
意味着中国官方将站在林凡背后,意味着这场原本可能一边倒的“审判”,已经彻底逆转。
三、阿明的救赎
就在专家组纷纷表态时,瘫在地上的阿明,突然有了动静。
他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撑起身体,像一个垂死的人用尽最后的力气。他的脸上糊满了泪水和污渍,眼睛红肿得几乎睁不开,但眼神里有了一种奇怪的清明。
他看向林凡,嘴唇颤抖了很久,才发出声音:
“林师傅……我……我还有话说。”
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。
林凡点点头:“你说。”
阿明深吸一口气,那口气吸得很深,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吸出来。然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,走到平台中央,面向所有摄像机,面向所有人。
“刚才的录音……是真的。”他的声音嘶哑,但很清晰,“红姐用我儿子、女儿、妻子的命威胁我,让我调换Q-17梁。我做了……我不是人……我该死……”
他的眼泪又流下来,但这次没有呜咽,只有平静的陈述:
“但林师傅……他早就知道了。三天前的晚上,他发现梁有问题,来找我。我本来以为他会杀了我……但他没有。他给了我一个选择:继续帮红姐,看着女王宫埋下隐患,然后我和家人‘意外身亡’;或者帮他,将功赎罪,一起揭穿阴谋。”
阿明停顿了一下,看向林凡,眼神里有深深的感激和悔恨:
“林师傅说,他会尽力保护我的家人。他说,做错事要认,要赎罪,但也要有机会重新做人……我相信他。所以昨晚,我按他的要求,在梁里装了摄像头,提供了所有证据。”
他转过身,对着镜头,突然跪了下来,重重磕头:
“我阿明,对不起林师傅,对不起女王宫,对不起所有信任我的人。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,坐牢,枪毙,都行。但请你们……请你们相信林师傅!他是清白的!他是好人!他是在保护吴哥窟!”
最后一个头磕下去,额头撞在砂岩地面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血,从额头上渗出来,染红了石头。
阿明趴在地上,一动不动。
像一具尸体。
林凡闭上眼。
他感到心脏一阵尖锐的疼痛。不是为阿明的背叛,而是为阿明此刻的赎罪——那种近乎自毁的、用尊严和生命来忏悔的方式,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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