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金边的晨光
授勋仪式前三天,林凡团队抵达金边。
车子驶入市区时,正是清晨。湄公河上的晨雾还未散尽,对岸的王宫金顶在薄雾中若隐若现,像海市蜃楼。街道两旁的鸡蛋花树开得正盛,洁白的花朵落在柏油路面上,被早起的僧侣赤脚踩过,留下淡淡的花香和脚印。
林凡坐在车里,看着窗外这座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。
五年前,他第一次来金边时,这里还是个混乱、喧嚣、充满各种可能性的地方。他记得自己当时背着木工箱,走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,一家家店铺问过去:“需要修家具吗?”大多数店主摆摆手,少数让他试试,修好了给一点微薄的报酬。
那时候他住在洞里萨河边的棚户区,二十个人一间屋,晚上热得睡不着,就爬到屋顶看星星。那时候他不敢想未来,只想着今天能不能赚到明天的饭钱。
现在,他要进王宫了。
柬国国王要亲自给他授勋。
车子驶过独立纪念碑,驶过中央市场,驶过那些他曾经修过门窗的店铺。有些店铺还在,店主坐在门口喝茶,看到车队经过,好奇地张望。他们不会知道,车里坐着的,就是五年前那个背着木工箱、满头大汗的中国年轻人。
“紧张吗?”身旁的玛雅轻声问。
她今天穿着传统的柬国丝绸“纱笼”,浅金色的面料上绣着精美的莲花纹,长发盘在脑后,插着一支乌泰师父送的象牙簪子。六个月的身孕让她的脸庞显得圆润了些,但眼神依然清澈明亮。
“有点。”林凡实话实说,“不是紧张仪式,是紧张……这一切太不真实了。”
玛雅握住他的手:“但你是值得的。你救了女王宫,救了很多人。”
“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。”
“该做的事,不是每个人都会做。”玛雅认真地说,“很多人看到了不该做的事,选择了沉默。你选择了战斗。这就是你值得这一切的原因。”
林凡看着她,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
这个女人,五年前在菜市场卖菜时,因为不肯把最好的芒果便宜卖给一个地痞,被推倒在地。林凡当时正好路过,扶起她,用刚学会的蹩脚柬语说:“别怕。”她抬头看他,眼睛里有泪,也有倔强。
后来他才知道,她父亲病重,家里欠了高利贷,债主逼她嫁人抵债。他拿出所有积蓄帮她还了债,她红着眼睛说:“我会还你的。”他说不用,她就每天给他送饭,送了一个月。一个月后,她说:“我还不清钱了,把我自己赔给你吧。”
那是林凡听过最笨拙也最真诚的表白。
车子在王宫外围的警卫处停下。穿着白色军礼服的卫兵上前检查证件,核对手续,然后敬礼放行。铁门缓缓打开,车队驶入王宫区域。
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。
宽阔的草坪修剪得一丝不苟,百年菩提树的树冠遮天蔽日,白色砂岩建筑在晨光中熠熠生辉。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鲜花的混合气息,远处隐约传来诵经声——那是王宫内的皇家佛堂。
“我的天……”坐在副驾驶的张伟回过头,眼睛瞪得溜圆,“这……这就是王宫?比电视上看到的还大!”
林凡其实也震撼,但他克制住了。他想起乌泰师父昨天在电话里的叮嘱:“凡,记住,你是以匠人的身份进去的。匠人的尊严不在华服,不在勋章,在手里,在眼里,在心里。”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。
手掌粗糙,指节粗大,掌心有老茧,指甲缝里还有洗不掉的木屑痕迹。这是一双做了二十年木工的手,刨过成千上万块木头,握过无数把工具。
今天,这双手要去接受国王的授勋。
车子在王宫主殿前的广场停下。已经有工作人员在等候——柬国文化部的官员,还有王室典礼局的人员。所有人都穿着正式的服装,表情庄重。
“林凡先生,”一位中年官员上前,用流利的英语说,“欢迎来到王宫。授勋仪式将于上午十点在银殿举行,现在我先带您和您的团队去休息室准备。这位是您的翻译兼礼仪指导,春萨先生。”
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微笑上前,合十行礼:“林凡先生,很荣幸为您服务。在仪式开始前,我需要向您简要说明流程和注意事项。”
林凡点头:“麻烦你了。”
他们被引向侧殿的休息室。路上经过长长的回廊,廊柱上雕刻着繁复的飞天和那伽蛇神图案,地面铺着意大利大理石,光可鉴人。每隔十米就有一名卫兵站立,纹丝不动,像一尊尊雕塑。
休息室里已经准备好了茶点和水果。春萨开始讲解:
“授勋仪式分为三个部分:首先是国王致辞并宣读授勋令,然后是您上前接受勋章和证书,最后是您致答谢词。整个过程大约二十分钟。”
“需要注意的有:当国王进入时,所有人要起立,双手合十,微微鞠躬——不要跪拜,这是现代礼仪。接受勋章时,您需要单膝跪地——左膝,这是对国王的礼节。国王会亲手为您佩戴勋章,然后您起身,双手接过证书。答谢词请控制在三分钟内,我们已经为您准备了柬语稿,您可以用中文说,我来现场翻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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