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凡上前三步,单膝跪地——左膝触地,右膝弯曲,身体挺直,双手放在右膝上。这个姿势他练习了很多次,但真正做出来时,还是感到膝盖下的银砖冰凉刺骨。
国王从侍从手中的托盘里,取过那枚勋章。
勋章的设计极其精美:中央是圣栲寺的浮雕,周围环绕着莲花和稻穗——分别代表宗教和农业,柬国的两大支柱。勋章本身是纯金打造,镶嵌着红宝石和蓝宝石,在银殿的光线下熠熠生辉。
国王弯下腰,亲手将勋章佩戴在林凡的左胸前。
很沉。
这是林凡的第一感觉。金属的重量压在胸口,像一种具象化的责任。
“林凡先生,”国王用清晰而缓慢的柬语说,春萨几乎同步翻译,“鉴于你对柬国文化遗产保护做出的卓越贡献,鉴于你在女王宫修复项目中展现的专业精神和崇高品格,我以柬国国王的名义,授予你‘国家文化遗产守护者’荣誉称号,及‘萨基里勋章’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林凡的眼睛:
“你不是柬国人,但你把柬国的历史当成自己的历史来守护。你把吴哥的石头当成自己的骨头来珍惜。这份心,比血统更珍贵。谢谢你,林凡先生。”
国王的声音不大,但通过大殿的扩音系统,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林凡感到眼眶发热。
他努力控制情绪,用柬语说:“谢谢陛下。”这是他为了今天特意学的,发音可能不标准,但心意是真的。
国王点点头,从另一个侍从手中接过证书——精致的羊皮纸,用柬文和法文书写,盖着王室的火漆印章。
林凡双手接过。
证书很轻,但感觉比勋章还重。
“你可以起身了。”春萨低声提醒。
林凡站起身,膝盖有些发麻。他后退三步,再次双手合十鞠躬,然后转身面向众人。
答谢的时刻到了。
春萨已经站在他侧后方,准备翻译。林凡深吸一口气,看向台下。
他看到了玛雅——她正看着他,眼睛里满是泪光,但脸上是骄傲的笑容。
他看到了乌泰师父——老人睁开了眼睛,对他微微点头。
他看到了张伟——这家伙正用袖子擦眼睛。
他看到了索拉——这个老实的高棉汉子,已经哭得稀里哗啦。
林凡开口了。
用的是中文。
“尊敬的国王陛下,各位来宾,朋友们。”
他的声音起初有些颤抖,但很快稳定下来:
“今天站在这里,接受这份至高无上的荣誉,我感到非常荣幸,也非常惶恐。因为我知道,这份荣誉不仅仅属于我一个人。”
春萨用流利的柬语翻译着,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大殿。
“它属于所有守护圣栲寺的人——属于乌泰师父那样在寺庙里待了五十年的僧人,属于索拉那样每天在脚手架上流汗的工人,属于那些九百年前建造了吴哥、却没有留下名字的工匠。”
台下,乌泰师父闭上了眼睛,嘴唇微动。索拉哭得更厉害了。
“它属于我的团队——那些来自中国和柬国的兄弟姐妹,我们一起在烈日下工作,一起在深夜里研究图纸,一起为了一个榫卯的精度争论不休。没有他们,我什么都做不了。”
张伟用力点头,旁边的几个团队成员眼睛都红了。
“它也属于我的家人——我的父亲,一个中国的老木匠,他教会我‘木头不会骗人’;我的妻子玛雅,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选择相信我,支持我;还有我未出生的孩子,他让我知道,我守护的不只是过去,更是未来。”
玛雅用手捂住嘴,眼泪终于掉下来。
林凡停顿了一下,目光扫过全场:
“五天前,在女王宫的平台上,我说过:手艺不会说谎,木头不会说谎,时间更不会说谎。今天,我想再说一句:真正的守护,不是把东西锁在玻璃柜里,而是让它在时间里继续呼吸,继续生长,继续讲述故事。”
大殿里一片寂静。
只有春萨翻译的声音,和林凡自己的心跳声。
“这枚勋章,我会永远珍藏。但它不是终点,而是起点。它提醒我,守护者的路还很长,责任还很重。我会用这双手,继续刨木头,继续修石头,继续做我能做的一切——为了吴哥,为了历史,为了那些还没有出生、但有权看到这些美丽事物的人。”
他最后看向国王,深深鞠躬:
“谢谢陛下。谢谢柬国。谢谢所有信任我的人。”
话音落下。
三秒钟的沉默。
然后,掌声响起。
起初是零星的,然后迅速蔓延,最终汇成雷鸣般的掌声,在银殿里回荡,震得银砖地面仿佛都在微微颤动。
国王也鼓起掌来,脸上是真诚的微笑。
林凡直起身,感到胸口那枚勋章沉甸甸的,但心里却异常轻松。
他说了想说的话。
做了该做的事。
这就够了。
三、午宴的暗流
授勋仪式后,王室在玫瑰宫举行了午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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