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一时间,养心殿院子里。
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,工棚顶上白皑皑的。李建国带着工人们清扫道路,铲雪的声音在清晨的故宫里格外清晰。
苏晓在工棚里检查设备。昨晚她没回家,在办公室的折叠床上凑合了一夜。备用材料的试验数据凌晨三点出来——合格,所有指标都达到甚至超过原定材料。
“可以用了。”她给林凡发信息,“上午做注胶准备,下午可以开始。”
林凡很快回复:“按计划进行。我争取中午过去。”
苏晓放下手机,看着窗外的雪。
她想起昨晚李建国说的话:“苏博士,林工家里出事,工地这边咱们得顶上。你是技术负责人,要拿主意。”
拿主意。
以前她只是执行者,设计方案,做试验,写报告。但现在,要她做决定,要她承担责任。
有点慌,但更多的是兴奋。
七点半,工人们吃完早饭,开始工作。
今天的任务是给清理好的柱槽做表面处理,然后安装注胶系统。工序很精细,每一步都要严格按照方案执行。
李建国亲自操作。他用特制的钢丝刷清理柱槽内壁,把松动的木纤维去掉,但不损伤健康木材。刷子的力度要恰到好处——太轻刷不干净,太重会留下划痕。
“李师傅,让我试试。”一个年轻工人说。
李建国把刷子递给他:“手腕用力,不是胳膊。”
年轻工人试了几下,不是轻了就是重了。
“慢慢来。”李建国示范,“这东西没诀窍,就是手感。干得多了,手自己就知道。”
苏晓在旁边记录。她发现,这些老师傅的经验,很多都无法用数据量化。比如“手感”,比如“木材的呼吸”,比如“胶的脾气”。这些听起来很玄的概念,在实际操作中却至关重要。
也许,这就是传统手艺的智慧——不是书本知识,是身体记忆。
九点,表面处理完成。
接下来是安装注胶管。要在柱槽底部和侧壁钻十几个小孔,插入特制的注胶针头,连接软管,最后汇总到一个压力控制泵上。
钻孔的精度要求极高——深度要精确到毫米,角度要平行于木纹,不能破坏周围结构。
“用这个。”李建国拿出一台手持电钻,但钻头很特殊,只有三毫米粗,头部有深度限位器,“德国货,专门修古建筑用的。一个钻头八百块,省着用。”
年轻工人们围过来看。这么精密的工具,他们也是第一次见。
“苏博士,您来定位。”李建国说。
苏晓拿出平板电脑,调出三维模型。柱槽内部已经被扫描建模,注胶点的位置经过流体力学模拟,确保树脂能均匀渗透。
“这里,深度十五厘米,角度偏东五度。”
李建国点头,稳稳握住电钻。
嗡——
轻微的电机声。钻头缓缓进入木材,木屑呈螺旋状排出,颜色从深到浅,显示着木材的健康状况。
第一个孔完成。
苏晓用内窥镜检查——孔壁光滑,没有裂纹,深度正好。
“下一个点。”她说。
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。雪还在下,工棚里却很温暖。加热器开着,温度保持在十度左右——这是环氧树脂固化的最佳温度。
十点半,手机响了。
是周启明。
“苏晓,林工今天去不了,工地你负责。”他的声音很严肃,“我刚开完会,院里有些人又在嚼舌头,说试点才开工主负责人就不在,不专业。”
苏晓感到压力:“周主任,玛雅姐在医院,林工他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周启明打断她,“所以我顶回去了。但咱们得争气,今天的工作不能出任何差错。明白吗?”
“明白。”
“另外,”周启明顿了顿,“材料实验室那边,有人动了你们的试验样品。”
苏晓心里一沉:“什么意思?”
“今早我去检查,发现你们做相容性试验的木材样品,编号被改动了。”周启明说,“不是明着破坏,是偷偷调换了顺序——把合格的和不合格的调换了。”
“谁干的?”
“监控显示昨晚十一点有个清洁工进去过,但人脸模糊,看不清楚。”周启明说,“我已经让保卫处调查。但这事说明,有人在盯着我们,想从数据上做文章。”
苏晓感到后背发凉。
如果她今天早上直接用了那些“合格”数据,如果她没有亲自复核原始记录……
“数据我复核过,没问题。”她说。
“那就好。”周启明松了口气,“苏晓,你现在要打起十二分精神。林工不在,你是技术防线。工地上的事,你跟李师傅商量着办。有什么异常,立刻告诉我。”
“好。”
挂了电话,苏晓走出工棚,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。
冷风让她清醒。
她意识到,自己不再只是一个技术人员,而是一个战士——守卫着这个项目,守卫着林凡托付的责任。
回到工棚,她召集所有工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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