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杰坐在椅子上，一动不动。

他已经收到消息了。专家组复核通过，安德森认输，基金会要撤资。十年经营，毁于一旦。

“陈总，我们得赶紧走！”小刘急道，“警方可能已经在路上了！”

陈杰慢慢抬起头，眼睛里布满血丝：“走？去哪儿？”

“先去香港，然后……”

“然后像丧家犬一样活着？”陈杰冷笑，“我陈杰这辈子，还没输过这么惨。”

他站起来，走到酒柜前，开了一瓶最贵的红酒，倒了两杯，递一杯给小刘。

小刘愣住：“陈总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喝……”

“喝。”陈杰自己先干了，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，“这是东方遗产的股权转让协议，我已经签了字，转给你。”

小刘彻底懵了：“陈总，您这是……”

“我走不了了。”陈杰看着窗外，“警方、税务、文物局……多少人等着抓我把柄。但你不一样，你只是执行者，没沾核心。拿着这份协议，公司还能保住一点资产，够你重新开始。”

“陈总……”小刘声音发颤。

“别叫我陈总了。”陈杰又倒了杯酒，“小刘，跟了我五年，教你最后一句：这世上，有些钱能赚，有些钱不能赚。我赚了不能赚的钱，所以有今天。”

他走到窗前，看着楼下蚂蚁般的车流：“林凡那小子……我其实佩服他。至少，他修的房子，是真能站住的。”

话音刚落，办公室的门被推开。

几名警察走进来，为首的亮出证件：“陈杰，你涉嫌职务侵占、商业贿赂、走私文物，请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
陈杰没反抗，只是对小刘说：“记住我的话。”

然后伸出手，让警察戴上手铐。

走出办公室前，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他经营了十年的地方。

墙上的字画，红木的家具，昂贵的摆件……都是过眼云烟。

只有真本事，真手艺，才能留下来。

可惜，他明白得太晚。

八、安德森的告别

下午两点，机场贵宾厅。

安德森一个人坐在角落里，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。他看起来老了许多，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。

林凡走进来，在他对面坐下。

“林先生。”安德森抬眼，“来送我？”

“来谢谢你。”林凡说。

安德森一愣：“谢我？”

“谢谢你逼我们想清楚了很多事。”林凡诚恳地说，“关于技术和文化，传统和创新，标准和适应……没有你这几天的质疑，我们可能还在技术细节里打转，看不到更宏大的问题。”

安德森苦笑：“你这是胜利者的宽容吗？”

“不。”林凡摇头，“这是同行者的尊重。你提出的问题，都是真问题。只是我们的答案不同。”

安德森沉默了很久，然后说：“基金会决定暂时撤出中国市场。不是因为你赢了，是因为我们发现自己并不真正理解这里。中国古建筑保护的逻辑，和我们想的不一样。”

“哪里不一样？”

“我们认为保护是‘保存’，你们认为保护是‘传承’。”安德森慢慢说，“保存是要冻结在某个时间点，传承是要让它在时间里继续生长。这是两种哲学。”

林凡点头：“所以没有对错，只有选择。”

“但你的选择，似乎更……有生命力。”安德森终于承认，“我看了柬国那个古代配方，还有你对漆布的研究。你在做的，不是用现代取代传统，是让传统在现代重生。这比我们想的要深刻。”

他站起来，伸出手：“林先生，你赢了一场战斗。但更重要的战争，是和时间、和遗忘的战争。祝你好运。”

林凡和他握手：“也祝你好运。”

安德森拖着行李箱走向登机口，背影有些落寞。

林凡站在原地，看着他消失在人流中。

对手，有时候也是镜子。

九、玛雅的礼物

晚上七点，林凡回到宾馆，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包裹。

没有寄件人信息，但林凡一眼就认出包装风格——是柬国的手工棉布，玛雅最喜欢的蓝色。

他小心拆开，里面是一个木盒。打开木盒，首先看到的是一封信：

“林凡，这是乌泰师父和我一起准备的礼物。配方里的四种药材，我们请寺里的药僧重新配伍，去掉了雄黄（有毒），调整了比例，做成了实验性的木材保护膏。已经在小块样品上测试过，防虫效果很好，而且环保。也许对你有用。

另外，宝宝今天踢了我四次，他说想爸爸了。

等你回家。

玛雅”

林凡拿起木盒里的另一个小罐，打开，里面是棕褐色的膏体，散发着苦楝和香樟混合的清香。

他眼眶有些发热。

这不只是一罐药膏，这是玛雅在告诉他：无论多远，他们都在同一条路上。

他拍了张照片，发给玛雅：“礼物收到，谢谢。告诉宝宝，爸爸很快就回家。”

几乎秒回：“他说，等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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