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凡接过文件,快速翻阅。图表、公式、数据……非常专业。
“这个太好了。”他由衷地说,“我们正需要这个。养心殿的柱子,女王宫的横梁,都需要做寿命预测。”
“那就这么定了。”森田伸出手,“联合实验室的第一个项目。”
两手相握。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,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。
三、报告厅里的交锋
上午九点半,报告厅座无虚席。
森田教授的演讲进行了一个小时,内容扎实,数据详实,从木材细胞壁的微观结构讲起,到老化过程中纤维素、半纤维素、木质素的降解机理,再到微创修复时新材料与旧材料的界面结合问题。
“……所以,修复不是简单的‘粘回去’,是让新材料成为旧材料的一部分,共同抵抗时间。”森田翻到最后一页,“这需要我们对材料有深刻理解,对工艺有精准控制,更重要的,对历史有足够敬畏。”
掌声热烈。
提问环节开始。第一个提问的是清华大学的年轻教授:“森田教授,您提到界面结合强度是修复成功的关键。但木材是活性材料,会随着温湿度变化膨胀收缩,而碳纤维的热膨胀系数很小。这种不匹配,长期来看会不会导致界面剥离?”
问题很专业,直指要害。
森田点点头:“好问题。我们做过加速老化试验——模拟五十年温湿度循环。数据显示,如果树脂的弹性模量选择得当,可以缓冲这种不匹配。关键在于,树脂不能太硬,要给木材‘呼吸’的空间。”
他调出一组数据曲线:“这是我们在法隆寺五重塔修复中用的树脂,弹性模量只有常规环氧树脂的百分之六十。十年跟踪监测显示,界面强度衰减率每年不到百分之零点五。”
全场惊叹。十年真实数据,这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。
轮到林凡做交流发言。他走上讲台,先展示了创新中心正在进行的三个项目:
第一,云南和师傅的防蚁涂料。孙教授已经鉴定出主要活性成分是杜鹃花酸,实验室抑菌率达到百分之九十八。下一步是毒理测试和工艺优化。
第二,基于声波和红外技术的木结构无损检测仪。已经做出原型机,能探测木材内部腐朽、空洞和裂缝,准确率百分之八十五以上。
第三,彩画古颜料复原。从武英殿取下的彩画残片分析显示,清代工匠使用了特殊的矿物研磨和胶结工艺,使颜色三百年不褪。实验室正在尝试复原。
“我们做的这些,”林凡最后说,“看起来是技术,但核心是态度——对传统的敬畏,对创新的审慎,对问题的诚实。就像森田教授说的,修复不是粘回去,是让新旧共生。而我们想做的,是让古老的智慧,在现代的土壤里,长出新的枝芽。”
掌声再次响起,比刚才更热烈。
森田在台下微微点头。他旁边的周启明低声问:“怎么样?”
“比我想的更好。”森田说,“他有大局观,不只是技术匠人。”
报告会结束后是茶歇。学者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,气氛热烈。林凡正和森田说话,一个身影走了过来——是安德森。
他今天穿得很休闲:卡其裤,格子衬衫,外套搭在臂弯里,像个普通的访问学者。
“林先生,森田教授。”安德森主动打招呼,“精彩的报告。”
“安德森先生。”林凡和他握手,“欢迎。”
“我现在是‘安德森博士’了。”安德森笑笑,“离开基金会后,我回大学教书了。这次是作为剑桥的访问学者来的。”
森田显然认识他:“安德森,听说你写了篇关于中国古建筑保护哲学的文章?”
“还在修改。”安德森看向林凡,“林先生,如果你有时间,我想跟你聊聊那篇文章。有些观点……可能需要修正。”
他的态度很诚恳,没有上次的锋芒。
“下午吧。”林凡说,“报告会后我安排时间。”
“好。”安德森点点头,又对森田说,“教授,您的界面研究给了我很大启发。也许东西方古建筑保护的差异,不在于材料和技术,而在于对待‘时间’的态度。”
森田感兴趣地问:“怎么说?”
“西方倾向于‘冻结时间’——把建筑固定在某个历史状态。东方似乎更接受‘时间的流动’——允许建筑在保护中继续老化,继续变化。”安德森说,“这可能是根本的文化差异。”
这个观察很深刻。林凡和森田都陷入了思考。
茶歇结束,下半场是分组讨论。林凡正要回座位,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是玛雅发来的信息:“宝宝今天特别活跃,一直在动。你那边顺利吗?”
林凡快速回复:“很顺利。你感觉怎么样?有没有不舒服?”
“没有,就是动得厉害。可能想出来看爸爸做报告。”
林凡笑了:“告诉他,再坚持一个月。”
放下手机,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无论外面世界多大,总有一个人在等他回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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