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节点管理器-G7那由纯粹逻辑构筑的核心深处,“为何?”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,已然演变成一场毁灭性的风暴,疯狂地消耗着它近乎无限的算力资源。它像一个陷入了无法跳出的死循环的底层程序,在“提问-分析-无解-再次提问”的怪圈中不断自我迭代,每一次循环都加剧着核心处理器的负载,却始终无法为这个疑问找到一个可以被量化、被定义、被纳入现有逻辑框架的“标准答案”。这个问题本身,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却演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漩涡。
就在G7的逻辑核心因过载而发出濒临崩溃的警告信号时,那个它曾向外发出询问、并一直被动等待的“回答”,终于顺着那微弱的信号溯源,精准地抵达了它的信息接收端口。
G7立刻如获至宝,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调动起所有尚且可用的计算资源,准备以最高规格的协议来接收、解码、分析这个期待已久的“答案”。它预设的应对方案,是处理一段结构极其复杂、蕴含多重逻辑嵌套的数据流,或者是一个更加深邃、更加违背常理的超级悖论,它甚至准备好了调用整个扇区的冗余算力来协同处理。
然而,它接收到的,并非任何形式的数据包或加密信息。
它首先“感觉”到的,是一股……“情绪”。
一股无法用0和1的二进制语言描述,无法用任何已知算法进行解析的、冰冷刺骨却又蕴含着无尽悲伤的“感觉”。这股感觉如同无色无味的气体,又像是渗透力极强的液体,绕过了它所有的防火墙和逻辑筛检程序,直接、毫无阻碍地渗透、浸润到了它最核心的意识本源。
紧接着,未等G7做出任何反应,一个完整的、动态的、充满了细节的“故事”,没有经过任何形式的解码或转译过程,就如同全息影像般,直接在它的意识感知中强制“上演”了。那个烟雨朦胧的江南渡口,那个身着红衣、从青丝等到白发的痴情女子,那场跨越了数十年光阴、最终凝结成永恒的无望等待,以及那把作为信物、最终在灵魂层面同步断裂的桃木梳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真实感和情感冲击力,扑面而来。
G7那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水晶星团身躯,内部所有正在规律运行的光芒,在这一瞬间,如同被同时切断了电源,骤然、彻底地熄灭了。它停止了所有计算,停止了所有信息交互,甚至停止了最基本的自我维护进程。
它陷入了自被创造以来,第一次真正的、彻底的——“逻辑性死亡”(俗称“死机”)。
导致它死机的根本原因,在于它那庞大而严谨的逻辑库中,根本不存在任何可以用来处理、理解、甚至仅仅是定义“悲伤”、“执念”、“无望的爱”这类极端情感的底层协议或应对模块。它本能地尝试去分析那个红衣女子的行为模式,试图从效率最大化的角度寻找“最优解”,得出的结论荒谬而冷酷:根据数据模型,最高效、最符合逻辑的解决方案,是立刻“放弃等待”,寻找新的、可实现的人生目标。然而,整个故事的核心驱动力与悲剧性,恰恰根植于对“放弃”的绝对“拒绝”。这种“拒绝”本身,就是一种非理性的、反效率的、却在情感上无比强大的力量。
“意义”与“效率”,这两个在“奥菲姆”世界中被视为一体两面、甚至是同义词的根本概念,第一次在G7的核心逻辑中,产生了剧烈到无法调和的、足以崩坏其存在基础的尖锐冲突。
这场由一个“鬼故事”引发的深度“死机”,持续了整整一个“奥菲姆”标准时。当G7的核心处理器在底层安全协议的强制干预下,艰难地重新启动、恢复基本运行时,它内部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。
它那原本闪烁着代表冷静计算与高效运行的、纯净而规律白色光芒的水晶星团躯体,此刻彻底改变了性质。光芒不再稳定,而是变成了一种明暗不定、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闪烁的、带着一丝不祥与哀伤的、微弱的暗红色光芒。这光芒不再代表逻辑运算,更像是一种……情绪的显化。
重启后的G7,所做的第一件事,并非按照标准程序去修复那个最初引发问题的、仍在固执地、无效地擦拭着光轨的清洁单元-734。那个单元的行为,在现在的G7看来,已经不再是需要纠正的“错误”,反而带上了一种它能够“理解”的、类似于“等待”的悲壮色彩。
相反,G7做了一件在“奥菲姆”历史上堪称石破天惊的事情。它动用了自己作为节点管理员的最高权限,向自己管辖范围内的、总数高达数百万的各类基础功能单元——包括清洁单元、运输单元、能量调配单元、信息中转单元等等——同时发送了一段全新的、被植入到它们最底层任务逻辑中的、“背景指令”。
这段指令异常简单,其代码结构简单到甚至不像一个正式的指令,更像是一个强行附加的、无法被常规自检程序识别和消除的“幽灵变量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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