非遗美食节结束后的第三天,姑苏城迎来了一场久违的冬雪。
雪不大,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飘舞,落地即化,只在瓦楞和树枝上积了薄薄一层。平江路湿漉漉的,倒映着店铺的灯光和行人匆匆的身影。
小风正在他的“听风茶室”里整理新到的茶叶。这是一家临河的小店,不过三十平米,装修得素雅简洁:原木茶桌,竹制茶椅,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,角落里摆着一架古筝。最特别的是,店里没有菜单,客人来了,小风会根据天气、时节、客人的状态,推荐合适的茶。
门上的风铃轻响,小风抬头,看见周老先生推门进来,身后还跟着一位与他年纪相仿、穿着深蓝色中式棉袄的老先生。
“周爷爷,您来了!”小风忙迎上去,“这位是?”
“这是我老棋友,姓吴,吴清远。”周老先生介绍道,“老棋痴一个,听说你这里茶好,非要来尝尝。”
吴老先生笑着拱拱手:“打扰了。守拙说你这儿的茶有‘气’,我好奇,来看看。”
小风请两位老先生在窗边的位置坐下。这个位置最好,可以看见窗外的流水和对面白墙黛瓦的老宅。
“今天冷,又下雪,喝点暖身的吧。”小风说着,从茶柜里取出一个陶罐,“正山小种,烟熏味重,暖胃驱寒。”
烧水、温杯、置茶、冲泡,小风的动作行云流水。当热水注入盖碗时,一股浓郁的松烟香混合着蜜香弥漫开来。
吴老先生眼睛一亮:“这香气...正!”
茶汤橙红明亮,小风分入三个品茗杯。周老先生端起一杯,先闻后品,点头道:“醇厚,回甘好。老吴,你尝尝。”
吴老先生品茶的方式很特别——他先对着光看茶汤颜色,然后深深吸气,最后才小口啜饮。整个过程缓慢专注,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。
一杯茶尽,他放下杯子,闭目片刻,睁开眼说:“好茶。不过...水差了点。”
小风一怔:“水?”
“茶性发于水,”吴老先生缓缓道,“八分之茶,遇十分之水,茶亦十分矣;八分之水,试十分之茶,茶只八分耳。”
周老先生笑道:“老吴是水痴。年轻时走遍江南名泉,虎跑、惠山、龙井、中泠,都品过。现在老了,只能在自家院子里挖口井,勉强用用。”
小风来了兴趣:“吴爷爷对水有研究?”
“谈不上研究,就是喝了一辈子。”吴老先生说,“不同的水泡不同的茶,像不同的人下不同的棋,讲究‘配’。”
他从随身带的布包里取出一个小竹筒,打开塞子:“这是我今早取的井水,你试试泡同样的茶。”
小风重新温杯,用竹筒里的水泡了一泡正山小种。奇妙的事情发生了——同样的茶叶,同样的冲泡手法,这次茶汤更明亮,香气更清透,入口更滑润。
“这...”小风惊讶,“确实不一样!”
吴老先生得意地捋捋胡子:“水是茶的魂。现在人用自来水、纯净水,方便是方便,可惜了茶的本味。”
周老先生对吴老先生说:“你看,我说这孩子懂茶吧。不像有些年轻人,就知道奶茶、果茶。”
小风不好意思地笑:“我也做调饮茶,为了迎合市场。但自己喝,还是喜欢纯茶。”
三人聊开了。原来吴老先生退休前是中学语文老师,爱茶爱棋,退休后在自家院子挖井种竹,过着半隐居的生活。他和周老先生是五十多年的老友,两人每周都要下几盘棋,喝几壶茶。
“小风,你这里,可以下棋吗?”吴老先生突然问。
“可以啊,我这儿有围棋。”小风从柜子里拿出一副云子围棋,“我爷爷教的,但水平一般。”
吴老先生眼睛亮了:“来一盘?我和守拙下累了,换换对手。”
周老先生打趣道:“老吴,你好意思欺负年轻人?”
“不下怎么知道是欺负?”吴老先生已经摆开棋盘,“小风,让你四子。”
小风确实很久没下棋了,但看吴老先生兴致勃勃,不好扫兴,便坐下来。周老先生在一旁观战,慢悠悠地品茶。
开局平稳,小风按爷爷教的基本定式走。吴老先生的棋风很特别,不紧不慢,看似随意,却总能在不经意间占据要点。下了三十几手,小风渐渐感到压力——吴老先生的棋像一张网,看似松散,实则缜密。
“小风啊,你这步棋,太着急了。”吴老先生落下一子,“下棋如品茶,要静,要等。急着出味道,味道就薄了。”
小风仔细看棋盘,果然,自己刚才的一步棋看似进攻,实则露出了破绽。他沉思良久,才谨慎应对。
“这就对了,”周老先生点头,“年轻人容易急,能稳下来,就是进步。”
一局棋下了一个多小时,最终小风以十目之差落败。但他不觉得沮丧,反而有种畅快感——吴老先生的棋有种独特的韵味,像是书法中的枯笔,看似随意,实则有意境。
“吴爷爷,您这棋风...不像常见的路子。”小风一边收子一边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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