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里的沙沙声突然拧成了绳，勒得人后颈发紧。苏清月的紫剑凝起寸许剑芒，将身前的雾戳出个半透明的窟窿：“是魔化藤——上次在王家猎场见过，沾着点汁都能肿三天！”话未落，一道黑影擦着她的耳尖掠过，撞在枯树上震下簌簌灰，正是株手臂粗的黑藤，藤身爬满青紫色尖刺，末端滴着的黑液落在地上，瞬间烧出个指甲盖大的坑。
云逍的左眉疤烫得快裂开了，识海里墨尘的声音劈头盖脸砸下来：“护好她！这藤靠魔气活，你的混元真气是克星！”他两步跨到苏清月身侧，掌心的淡金光芒顺着指尖渗进地面——土里的狗尾草突然疯长，缠成翠绿的绳，精准套住黑藤的腰肢。魔化藤碰到绿光，立刻发出“滋滋”的响，像被泼了滚水的蚂蟥，蜷成一团往雾里缩。
“乘胜追击！”苏清月的剑花挽得密不透风，把缩成球的藤段砍得四分五裂。可刚迈一步，她突然皱起眉——刚才被藤汁溅到的手腕，红痕已经漫到了肘弯，皮肤像被细针密密麻麻扎着。云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，淡金光芒裹住红肿处：“别碰，魔气没散。”他的指尖带着灵田的青草香，温凉的真气顺着血管往上窜，疼意眨眼间消了大半，只剩点酥麻的痒。
前方的雾突然裂了道缝，漏出抹淡蓝光——是聚魂花！那花长在青灰色石缝里，花瓣像浸了蓝墨水的薄纱，中心的蕊是熔金般的亮，每颤一下都能吸走一缕魔气，倒像盏藏在雾里的小灯。云逍蹲下来，青铜小锄的锄刃还沾着早上给灵麦松土的泥，他顺着石缝边缘慢慢挖，指尖碰到花茎时，花瓣突然往他掌心凑了凑，像在认人。
“小心石板！”墨尘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些。云逍的锄尖刚碰到硬东西，就看见块巴掌大的青石板，上面刻着云家的云纹——和祖祠灵牌上的一模一样，纹路里嵌着几点金色粉末，像凝固的混元真气。他把石板擦干净，指尖刚碰到纹路，石板突然发烫，一道淡金流光钻进他的眉心，识海里响起段模糊的记忆：穿白衣的青年（墨尘的前世）蹲在同样的石缝前，把聚魂花种子埋进去，轻声说“等云家的灵体继承者来取”。
“是先祖的聚魂碑。”云逍把石板塞进怀里，掌心还留着石板的温度，像母亲晒过的棉被。他小心把聚魂花从石缝里取出来，花瓣上的蓝光更亮了，照得他的手腕泛着金——那是早上催发野葛藤留下的青痕，此刻正慢慢变淡，像被水洗过。
苏清月揉着手腕凑过来，银环歪在耳后，露出耳尖的红：“这花倒像通人性，刚才还往你怀里钻。”她伸手要碰花瓣，云逍赶紧拦住：“别，这花吸了三百年魔气，你碰了要过敏。”苏清月吐了吐舌头，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：“那你可得拿稳了，要是摔着墨尘的‘救命草’，我饶不了你。”
两人转身往回走，雾已经散了大半，能看见远处的树影。云逍摸了摸怀里的聚魂花，左眉的疤终于不烫了，取而代之的是股子温凉的气，顺着眉骨往太阳穴里钻。苏清月的手腕已经消肿，正踮着脚扯树枝上的苍耳子，紫裙在风里晃，像朵开在晨雾里的兰草。
突然，远处传来狗叫——是李家的猎犬！苏清月的剑“唰”地出鞘，紫芒划破残余的雾：“是李浩的狗！他肯定跟踪我们进来的！”云逍的脸色沉下来，把聚魂花塞进她怀里：“你带着花先走，往灵田方向跑，我引开他们。”苏清月瞪圆眼睛：“你疯了？李家有十几个打手！”
云逍笑了笑，左眉的月牙疤在阳光下泛着金：“你忘了？我是灵植师。”他指了指脚下的草——刚才被踩弯的狗尾草，正慢慢直起腰，叶片上凝着颗露珠，像在等他命令。苏清月咬了咬嘴唇，把聚魂花塞进胸口的衣襟里，剑指天空射出道紫芒：“这是天衍宗的求救信号，我去叫落霞宗的巡逻弟子！你别逞能！”
云逍已经往另一个方向跑了，草叶在他脚边自动分开，像铺了条绿毯子。他回头喊：“告诉云岚，晚上给她留糖蔗！”声音刚落，身后的草突然疯长，织成道一人高的绿墙，挡住了追来的猎犬。李浩的骂声从墙那边传过来：“臭小子！你敢耍我！”
云逍躲在树后面，看着绿墙外蹦跳的猎犬，掌心按在树干上——树的枝桠突然垂下，缠住了最前面的打手。他摸了摸左眉的疤，嘴角扬起点笑：“李家的人，也该尝尝被草缠的滋味了。”
远处，苏清月的紫芒还挂在天上，像颗不会灭的星。云逍望着那道光，把青铜小锄攥得更紧了——锄柄上的木纹已经被他摸得发亮，是母亲用旧衣裳裹着磨的，说“握久了，就有灵田的温度”。他想起云岚昨天趴在灵田边，眼睛亮晶晶地问“哥哥什么时候教我种糖蔗”，想起父亲坐在门槛上，摸着旧剑鞘说“等我好了，陪你去迷雾森林打猎”，想起母亲熬的姜茶，冒着热气，像灵田的晨雾。
身后的绿墙传来“砰砰”的撞声，是李家的人在用刀砍藤。云逍深吸一口气，混元真气顺着掌心涌进树里——更多的枝桠垂下来，缠住了更多的打手。他知道，等苏清月带来救兵，这些人都会被赶跑；他知道，聚魂花能让墨尘的魂体稳定；他知道，明天的灵田，又会有新的青禾发芽。
风里飘来聚魂花的清苦味，混着灵田的青草香，云逍突然觉得，这样的日子，挺好的。
哪怕雾还没散，哪怕有李家的人追，哪怕未来还有更多危险——只要手里有锄，怀里有花，身边有要守护的人，就够了。
本章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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