迷雾裹着松针的寒气钻进衣领时，云逍正攥着缰绳绕过一棵歪脖子树——树身上还留着李家去年刻的“李”字，刀痕里积着青苔，像道未愈合的疤。苏清月的黑马跟在后面，剑匣撞在马腹上发出轻响，她忽然勒住缰绳：“左边草丛有动静，气息乱得很。”
云逍捏了捏怀里的养魂花包裹，指尖触到花瓣的温凉——那是墨尘说的“灵植自带的警觉”。他翻身下马，弯腰捡起块石子，顺着苏清月的目光掷过去。草丛里突然蹦出个穿灰布衫的汉子，手里举着把锈刀，嘴张得老大：“你、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？”
“李家的暗哨都这么笨吗？”苏清月笑着拔剑，剑鞘擦过银环发出脆响，“上次王二牛说路口有卡，我就猜你们会躲在林子里——毕竟官道上的石头都比你们会藏。”那汉子见势不对转身要跑，苏清月的剑已掠过他的后颈，削下一缕头发：“站住！再动我断的就不是头发了。”
汉子吓得腿软，跪在地上磕头：“小的是李家家丁，奉命盯着路口……饶命啊！”云逍蹲下来，指尖点在他手腕的脉门——脉里没有邪毒，应该是普通凡人。他从怀里掏出块碎银：“回去告诉李云峰，灵田是云家的，再派人来，下次就不是碎银这么简单了。”汉子接过碎银，连滚带爬地钻进了树林。
夕阳坠进迷雾时，他们终于看见青岚村的轮廓。灵田的老槐树远远立着，枝桠上还挂着李家盖柴房的碎木板，像只被捆住的老兽。云逍跳下马，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槐树下，手掌贴在树干上——树的脉络里全是压抑的疲惫，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了十年，连叶子都卷着边。
“李家的柴房盖在阵眼上，把聚灵玉的灵气封死了。”墨尘的残魂飘下来，指尖掠过树干上的裂痕，檀香气息淡得几乎要散，“当年你祖父埋聚灵玉时，这树还能开满槐花，现在……”他的声音顿了顿，“挖开柴房，先取玉。”
苏清月抄起铁铲，往柴房的地基上砸：“我来拆！你去看看叔叔。”她的力气很大，木板被砸得裂开，铁钉溅出来，擦过她的手背，渗出点血。云逍赶紧抓住她的手，从怀里掏出株小青草——那是路上采的“止血草”，用灵体催了一下，叶子立刻冒出黏黏的汁液：“敷上，很快就好。”
柴房拆到一半时，云逍的铲子碰到了硬东西。他蹲下来，用手扒开泥土——一块拳头大的玉，通体泛着青白色的光，玉身上刻着云家的族徽（一朵缠藤的莲花）。“找到了！”他捧着玉站起来，手指发抖，“祖父的聚灵玉……”墨尘的指尖点在玉上，灵光突然暴涨，把周围的迷雾都冲散了些——玉佩的黄光变成了橙光，他的身影也清晰了一点。
“放在树洞里。”墨尘指着老槐树根部的一个凹坑，“当年你祖父就是这么埋的。”云逍把玉放进去，指尖刚离开，玉就发出刺眼的青光，顺着树根往地下钻。灵田的土壤突然震动起来，裂缝里冒出淡蓝色的灵气，像刚醒的泉水，慢慢浸润着焦黑的土地。
苏清月瞪圆了眼睛：“这、这就是灵脉？”她蹲下来，伸手碰了碰灵气——灵气绕着她的指尖转了个圈，像在打招呼。云逍摸着灵田的土，泥土里的死气在灵气里慢慢消散，他从包裹里拿出养魂花，轻轻放在树洞里：“墨尘前辈，种在这里可以吗？”
墨尘的声音里带着笑意：“嗯。养魂花要吸灵脉的灵气才能活，这样……我就能多陪你们一阵子了。”养魂花刚碰到泥土，花瓣就展开了，每一片都吸饱了灵气，像浸在牛奶里的绢帛。墨尘的白衣不再透明，腰间的玉佩也泛着温润的光——魂力终于稳固了。
柴房里传来动静，云逍赶紧跑过去。云战靠在墙上，眼睛睁着，嘴角挂着点笑。他伸手摸了摸云逍的脸，指尖还是凉的，但已经能发出声音了：“灵脉……激活了？”云逍抓住他的手，把灵脉的灵气输进去——这次灵气没有被腐蚀，反而推着邪毒往体外走，云战的咳嗽声轻了些。
“爹，养魂花种好了，墨尘前辈的魂体稳了。”云逍的声音有点哑，“回春藤我也带来了，明天种在灵田边上，就能修复死土……”云战点点头，手指抚过云逍左眉的疤：“好，好……我们云家的灵田，终于活了。”
深夜，云逍蹲在灵田边，把回春藤的种子埋进土里。种子刚碰到土，就发出细弱的芽，藤须顺着灵脉的方向钻进去，像在给土地把脉。苏清月端着碗粥走过来，碗里飘着两颗蜜枣：“张婶给的，说补身子。”她蹲下来，看着回春藤的芽：“这藤真能把灵田修好？”
云逍咬了口蜜枣，甜意漫开：“嗯。它能钻进土里约束灵脉的灵气，不让灵气流失。等明年春天，灵田就能种青禾了。”苏清月笑着摸了摸芽：“那我明年要吃你种的青禾饭，要加两个卤蛋。”云逍点头：“好，加三个。”
风里飘来养魂花的香气，混着灵脉的灵气，裹着整个灵田。墨尘的残魂坐在槐树上，望着下面的两人，嘴角扯出点笑——三百年了，他终于等到这一天，云家的灵田，终于醒了。
云逍摸着左眉的疤，望着灵田的方向。那里的灵气正在慢慢汇聚，像一片淡蓝色的云，罩着老槐树，罩着养魂花，罩着刚种下的回春藤。他知道，明天会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：找千年柏叶做清骨丹，处理李家的余党，还有……苏清月提到的天机阁朋友说的“灵脉更旺”的事。
但此刻，他只想好好看看这片灵田——他从小长大的地方，被李家破坏过，被迷雾笼罩过，却从来没有死过。就像云家的人，从来没有放弃过。
苏清月的笑声从身后传来，打破了夜的宁静。云逍回头，看见她举着个竹编的小篮子，里面装着刚摘的野菊花：“我编了个花篮，给养魂花当装饰！”她跑过来，花瓣落在他的肩头，像撒了一把星星。
云逍笑着接过花篮，指尖碰到她的手背——还是有点凉，但带着野菊花的香气。他抬头望着夜空，迷雾已经散了，星星很亮，像母亲生前说的，灵田的星星，都是灵气变的。
明天，一定会更好的。
本章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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