养心殿外的汉白玉台阶冰凉,夜风带着宫墙深院的清寒。苏笑笑看着宇文皓的身影随着那老太监消失在灯火幽暗的宫道尽头,心中那股不安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点,迅速晕染扩散。
皇帝单独召见,在这个时机,太过微妙。
她独自一人(赵坤在宫门外等候),跟着引路的小太监往宫外走,脚步有些虚浮。方才殿内的惊心动魄,皇帝那深沉难辨的目光,以及此刻宇文皓被单独留下的境况,都让她心绪难平。
林氏父女的覆灭,来得突然又彻底,展现了皇权的冷酷与高效。皇帝在昏迷期间,显然并非全然无知,自有其情报渠道和掌控力。那么,对于她这个屡屡卷入风波中心的“星坠之人”,皇帝的真正态度究竟是什么?那句“朕看到了”,是赏识,还是更深的审视?
暖阁内,灯火只点了几盏,光线昏黄。皇帝已换下了寝衣,披着一件常服外袍,靠在榻上,精神仍有些不济,但眼神中的锐利却比在养心殿时更甚。他没有屏退左右,但除了那个传话的老太监垂手侍立在角落阴影里,再无旁人。
宇文皓行礼后,皇帝赐了座,却没有立刻开口,只是用目光打量着这个儿子,这个在静嫔之乱中展现出非凡手腕、又与那个“星坠之女”牵扯甚深的儿子。
“皓儿,”良久,皇帝才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,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此次之事,你做得不错。快刀斩乱麻,没让魑魅魍魉搅乱了朝局。”
“儿臣分内之事。”宇文皓垂眸应道。
“分内之事?”皇帝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,“你的分内之事,也包括……力保那个苏氏女,甚至当众宣告‘心悦之人’?”
来了。宇文皓心中一凛,知道这才是今晚谈话的重点。他抬起头,目光坦然:“是。儿臣确有此心。”
暖阁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,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。
皇帝盯着宇文皓,眼神复杂:“你可知,她是什么人?‘星坠之人’,古籍所载,变数极大,福祸难料。前车之鉴,犹在眼前。”
“父皇,”宇文皓的声音平稳而坚定,“史书之言,多有为胜者粉饰、为败者诿过之处。前朝之事,真相如何,恐非几行记载所能尽述。苏笑笑此人,儿臣亲眼所见,亲耳所闻。她或许来自异世,想法奇特,但心地纯善,机敏果敢,绝非妖邪祸乱之辈。此次若非她在金殿之上机变应对,静嫔与林氏之祸,恐难如此迅速厘清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所谓‘变数’,既可视为风险,亦可视为生机。我大雍欲长治久安,固需稳守根基,亦需拥抱新变。苏笑笑带来的‘新奇’,儿臣以为,未必不是一种活力。”
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似乎没料到宇文皓会如此直白地为苏笑笑辩护,甚至将其提升到“国运生机”的高度。他沉默了片刻,忽然问道:“若朕说,朕不允呢?皇室血脉,岂容异数混淆?”
宇文皓起身,撩袍跪地,姿态恭敬,语气却斩钉截铁:“父皇,儿臣并非不识大体之人。但苏笑笑于儿臣而言,非止‘星坠’,更是一个活生生、有血有肉、与儿臣心意相通之人。若因虚无缥缈的预言或出身之别,便轻易舍却,儿臣做不到,亦非君子所为。儿臣愿以一身荣辱功过担保,引导此‘变数’向善、向稳,为大雍所用,而非所害。”
他没有说“非她不娶”之类的激烈言辞,而是将个人情感与责任担当、国家利益巧妙地融合在一起,既表明了决心,又展现了格局。
皇帝久久地凝视着跪在面前的儿子。这个儿子,像他年轻时的果决,又有其母的聪慧与韧性,是他最看重、也最放心的继承人之一。如今,为了一个女子,如此明确地表露心迹,甚至甘愿承担风险……
许久,皇帝才轻轻吐出一口气,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,又像是做出了某种决断。
“起来吧。”皇帝的声音缓和了些许,“你长大了,有自己的主意了。”
宇文皓心中一松,知道最艰难的一关或许已经过去。
“那个苏氏女……”皇帝沉吟道,“朕暂且信你眼光。但皇家之事,非比寻常。她需经得起考验,你也需管束得当。‘星坠’之名,不可再提,但若她自身行差踏错,或引来不可控之祸端……”
“儿臣明白。”宇文皓立刻应道,“儿臣会妥善处置。”
皇帝点了点头,似乎有些疲惫,挥了挥手:“南疆使团那边,还需善后。楚清漪遇袭之事,虽非我朝直接责任,但终究发生在我大雍境内,且秘典失踪……此事背后,恐怕还有文章。你与太子,要查清楚。”
“儿臣遵旨。”
“至于那个失踪的南疆老嬷嬷,以及可能存在的秘典副本……”皇帝目光微闪,“朕会令影卫暗中留意。你……也可从你的渠道,了解一下。”
这几乎是默许了宇文皓可以动用一些非官方的力量(或许包括“影狐”的线索)去调查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