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提那些做什么。”锦姝拿起一支玉簪,对着铜镜簪在鬓边,“大哥不在乎那些。他在乎的是,这门亲事能让谢家在苏南的田产每年少缴三成厘金,能让陛下觉得谢家与清流一派站在一处,稳固朝局。”
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襟,镜中的自己眉眼平和,竟与大哥那日在廊下看月亮的神情有几分相似——都是把个人喜好藏得极深,只盯着最实在的利弊。
——
……
“世子爷,夫人唤您回府,说是有要事相商。”
外头站立的侍从轻手轻脚进来,对着正临窗而坐的谢予怀拱手,声音压得极低,生怕惊扰了这雅室里的清静。
谢予怀刚端起茶盏,闻言动作微顿,温热的茶汤在盏中轻轻晃了晃。
他抬眼看向对面的沈知昀,对方正捻着一枚黑子,在棋盘上悬而未落,眉眼间带着几分闲适。
“告诉母亲,今日我与知昀有约,复盘昨日的棋局,怕是要迟些回去。”
他的声音平稳,听不出半分波澜,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的冰裂纹。
侍从脸上露出难色,嘴唇动了动,“这……”他偷眼瞥了瞥谢予怀,又看了看沈知昀,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沈知昀早已看出端倪,放下棋子笑了笑,眼底的了然藏不住:“不过是闲话畅聊,复盘棋局何时都能再约。你府中既有要事,自然该早些回去才是,总不能让伯母等着。”
他抬手理了理袖口的玉扣,“再说昨日那局棋,你本就占了上风,便是今日不复盘,我也认负。”
谢予怀看了眼侍从紧绷的神色,又对上沈知昀温和的目光,终是摇了摇头,将茶盏搁在案上,发出轻响。“罢了,那我便先回去了。改日定去你府上,把这局棋续上。”
“我在府中煮好新茶等你。”
沈知昀颔首应下,目送他起身整理衣袍,心里却明镜似的——谢府这几日频频打听京中贵女的底细,定是为了谢予怀的亲事,这“要事”,十有八九与此相关。
谢予怀快步出了雅室,坐上等候在外的马车。
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规律的声响,他闭目靠在车壁上,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近日军中积压的军务,试图将那点莫名的烦躁压下去。
侍从方才欲言又止的模样,总让他觉得不安。
回了谢府,刚踏进垂花门,就见管家候在廊下,见了他忙躬身:“世子爷,夫人在正厅等着呢。”
谢予怀心头一沉,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快了几分。
进了正厅,果然瞧见苏氏坐在上首的梨花木椅上,旁边的椅子空着,并没有旁人。
“回来啦。”苏氏见了他,脸上立刻堆起笑意,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快,“路上没耽搁吧?”
谢予怀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了,脊背挺得笔直,开门见山:“母亲,究竟是何事?这般急着叫我回来。”
他眼皮跳了跳,心头那股不安越发浓重,暗道不好——定是母亲又提亲事了。
前几日他就听书房的小厮说,苏氏让人把京中适龄贵女的名册翻了个遍,连带着各家的兵权、军中人脉都查得一清二楚。
苏氏端起茶盏抿了口,像是在斟酌措辞,半晌才笑道:“前几日姝姐儿从宫里捎了信来,说瞧着吏部容尚书家的嫡女不错。”
她顿了顿,看着谢予怀的眼睛,把锦姝的话说得详细,“容尚书是清流领袖,在文坛声望极高,他家姑娘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好,通诗书、善弈棋,性子温婉又通透。你在军中立足,若能与她家结亲,往后在朝堂上也能少些非议,于你前程大有裨益。”
说完,她放下茶盏,语气软了些,带着几分心疼:“不过这话虽如此,娘还是盼着你能找个自己喜欢的。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,若心里不投契,日子过得也不畅快。你要是有看中的姑娘,或是有别的想法,尽管跟娘说,娘都依你。”
谢予怀静静听着,指尖在膝上轻轻叩着,节奏与方才马车上的轱辘声重合。
苏氏眼底的关切他看得真切,可有些话,从他披上铠甲那一刻起,就不必再说了。
他抬眼看向苏氏,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母亲的心意,儿子明白。”
顿了顿,他续道,“但于我而言,谢家的安稳比什么都重要。容尚书是国之重臣,他家千金若是品行端正,这门亲事,对谢家最有益。至于喜欢与否,无关紧要。”
苏氏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,愣了愣,想再劝几句,却见儿子眼底的决绝,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。
她太了解这个儿子,看似温和,实则比谁都执拗,一旦认定的事,十头牛都拉不回。
“罢了,你心里有数就好。”苏氏挥了挥手,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,却也松了口气,“那我明日就让人备些礼送到容尚书府去,先表表心意。”
谢予怀没再说话,起身道:“若是没别的事,我先回营了,还有几份军报没核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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