孩童细软的眉头皱起,她立刻掏出手帕,轻柔地拭去他唇角溢出的药渍,眼底的温柔还未散去,青絮的声音便如冷水般浇了进来。
“娘娘……”青絮跪在冰凉的金砖上,声音发颤,“避暑的名单刚从乾清宫递来,陛下说……说五殿下病体初愈,经不起长途舟车劳顿,让您留在宫中静养。”
瑾昭仪端着药碗的手猛地一颤,琥珀色的汤药在碗沿晃了晃,险些洒在五皇子月白色的衣襟上。
她深吸一口气,缓缓将药碗搁在旁边的描金托盘里,接过青絮递来的素帕,一寸寸擦净指尖残留的药汁。
殿内静得能听见窗外蝉鸣,她的声音却平静得可怕,像是在说旁人的事:“还有谁留下?”
“许嫔因有孕三月,行动不便,也留在宫中。”青絮的头垂得更低,“陛下特意吩咐,让许嫔明日便迁居景宁宫鸣珂殿,还拨了两倍的宫人伺候。”
“呵。”瑾昭仪忽然笑了,那笑意却只停在嘴角,眼底翻涌的寒意让殿内温度都降了几分。
她抬手摸了摸五皇子微凉的额头,孩子已经昏昏睡去,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。“好,好得很。本宫倒是小瞧了她许氏,不仅留住了人,还占了景宁宫——那可是离乾清宫最近的地方,夜里吹阵风都能飘到表哥耳边。”
青絮膝行两步,声音压得极低:“娘娘,咱们要不要让人去查查?”
“不必。”瑾昭仪抬手打断她,指尖划过窗棂上雕着的缠枝莲纹,眼神冷冽如冰,“表哥既然开了口,便是圣意已决。本宫若此时闹起来,反倒落了个‘善妒不容’的名声,让她坐收渔利。”
她走到窗前,望着院中开得正盛的石榴花,火红的花瓣层层叠叠,像极了宫墙上染过的血。“去告诉云嫔,让她好好准备避暑之事。首饰、衣裳,拣最出挑的带。本宫虽不去,但她的前程,本宫记在心上。”
青絮会意,躬身退下时,余光瞥见瑾昭仪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,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。
——
云嫔正对着菱花镜试戴一支新得的赤金点翠步摇。
流苏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,映得她本就白皙的脸庞愈发莹润。殿内燃着安神的檀香,霜雀捧着锦盒进来时,脚步放得极轻。
“主子,昭仪娘娘那边传话来,让您安心准备随驾避暑,不必挂心宫中之事。”霜雀将锦盒放在梳妆台上,打开时露出一对翡翠玉镯,水头足得能映出人影,“娘娘还让奴婢把这个送来,说是预祝主子此行心想事成。”
云嫔从镜中瞥见那对镯子,唇角微勾,抬手取下步摇,将长发松松挽在脑后。“收起来吧,如此贵重的物件,平日戴着反倒招摇,传到他人耳朵里,又要多生事端。”
她指尖轻抚过梳妆台上的紫檀木匣,匣身雕着细密的云纹,是瑾昭仪去年赏她的。
“昭仪娘娘这是……要我在行宫期间,务必有所作为了。”她轻声道,语气平静无波,指尖却在木匣上轻轻敲了两下,像是在盘算着什么。
霜雀凑近一步,低声问:“那主子您的意思是?”
云嫔合上木匣,用银锁锁好,将钥匙贴身塞进衣襟里,贴着心口的位置。“自然是不能辜负昭仪娘娘的期望。”
她转身,脸上已换上平日里温婉柔和的笑意,眼底却藏着一丝精明,“去打听打听,陛下近日为何事烦心。”
霜雀心领神会,屈膝应了声“是”,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。
殿内只剩下云嫔一人,她重新拿起那支赤金点翠步摇,对着镜子缓缓戴上,镜中的女子眉眼弯弯,笑容里却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意。
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,行宫的路,她势必要走得风光。
避暑的名单下来,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。
慈宁宫的窗扇半开着,外头的热风裹着蝉鸣涌进来,却被殿内的凉气压下几分。
“千晗不去避暑是皇帝的意思?”
太后斜倚在铺着素色软垫的贵妃榻上,手中捧着一本线装的书册,泛黄的书页在她指间轻轻翻动,目光却并未落在字上,显然是在琢磨事情。
庄嬷嬷垂手立在榻边,声音压得极低,生怕惊扰了太后:“是,老奴听说,皇后娘娘起初拟的名单里有小小姐,想着避暑行宫凉快,也能让她松快些。可陛下看过名单后,特意把小小姐的名字划了,说五皇子刚退了高热,离不开母亲照料,让她留在宫中静养。”
太后指尖的动作终于停下,她抬眼扫了一眼殿角那盆开得正盛的茉莉,花瓣上还沾着水珠,是方才宫人刚换的。
“皇帝倒也有心。”她语气平淡,听不出喜怒,“千晗自小在顺国公府被宠着长大,性子骄纵了些,留在宫里看着延哥儿,也能磨磨她的急躁。”
说罢,她重新垂眸,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边缘,那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,却又藏着深思:“延哥儿那孩子,哀家前几日让太医去瞧过,脉息虽比先前稳了,可底子还是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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