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抬起头，望向那近在咫尺的黄沙王座，以及王座上悬浮的、散发着诱人光芒的沙之皇冠。
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涩，她毅然抬脚，踏上了那最后的、通往顶点的阶梯。
光芒一闪。
意识再次被拉入幻境。
然而，当栖小萤看清眼前的身影时，她彻底愣住了，瞳孔骤然收缩。
站在她对面的，不再是任何熟悉的或恐惧的他人。
那是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身影。
同样的身高，同样的面容，同样穿着那身浅金色的衣裙，甚至连发梢喷洒的，带着晨曦与栀子淡香的香水气息都别无二致。
唯一的区别，是那双眼睛。
那双本该清澈、带着温暖笑意和坚韧光芒的眼睛里。
此刻盛满的，是深不见底的冰冷、漠然。
以及似乎是对世间万物的嘲弄。
“栖小萤”看着她，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。
“终于，走到这里了。”
“准备好，面对你自己了吗？”
栖小萤见到她，其实很想说一句“没准备好”。
但是不给她回答的机会，“栖小萤”就直接朝她冲了过来。
她不仅拥有自己的全部技能，甚至比自己用得更熟练、更狠辣。
【萤火微光】在她脚下如同呼吸般自然流转，速度比栖小萤更快三分；【萤海潮生】在她手中不仅是温柔的治愈之海，而是化作绞杀一切的萤潮风暴；就连【流萤翩跃】的位移，她也用得更加诡谲难测，仿佛早已预判了栖小萤的每一个念头。
“怎么，很意外？”
“栖小萤”歪头笑了笑，眼神里没有温度，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。
“你会的，我都会，而且，比你用得更好。”
话音未落，她已突兀地出现在栖小萤身侧，指尖缭绕着压缩到极致的萤绿色光点，轻轻点向她的太阳穴。
“噗！”
栖小萤狼狈地侧身翻滚，光点擦着她的鬓角飞过，在后方虚无中炸开一团湮灭般的波纹。
她甚至能感觉到发丝被那股力量灼烧卷曲的焦糊味。
但紧接着，她发现自己挂在肩膀上，那个幸崽伟大一起为她制作的毛毡，也被直接燃烧化为了灰烬。
栖小萤愣了一下，紧接着，连呼吸都沉了。
可偏偏“栖小萤”嗤笑出声：“太慢了。”
“反应慢，决断慢，连愤怒都慢半拍。你这样的废物，是怎么爬到这里的？”
栖小萤咬牙，再次催动【萤火微光】拉开距离，试图用【萤海潮生】限制对方的行动，并且朝着对方丢去强力的一次性武器。
然而，“栖小萤”只是轻轻一挥手，那片刚刚成型的萤海竟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，瞬间逆转，反而朝着栖小萤反卷而来！
“栖小萤”步步紧逼，语气里尽是审判。
“你太弱了，栖小萤。”
“不仅仅力量上的弱，还有这里。”
说着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，又指向脑袋。
“和这里。”
“你平凡，不够圆润，也不够尖锐。就像路边杂草里最不起眼的石头。”
“即使你不甘现状，却又总是在等待；等母亲、等殷芮、等游戏降临、等鼠民....你一直在等其它存在来拯救你，等别人将你从腐草中拯救出来，把你推举成只能发出微弱光芒的萤火。”
“你就是个在平凡不过，一个碌碌无为的人！你凭什么拥有现在的成就？”
栖小萤被自己的技能逼得左支右绌。
“自己”的言语却比攻击更锋利，一刀刀扎进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不安。
“看看你现在，栖小萤。”
“自己”的声音越来越高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。
“爬星阶靠的是取巧和道具，进‘城’靠的是偷窃和躲藏，就连收拢那些奴仆，用的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契约！”
“你的每一个成就，都透着侥幸和不堪！德不配位，必有灾殃！”
“你凭什么站在这里？凭什么拥有那些伙伴的信任？”
面对攻击，栖小萤不断闪避，并且试图反攻。
却始终被压制。
并且，不仅是身体上。
“栖小萤”这些话，每一条都戳中了自己时时刻刻，藏在心里所认为和担忧的事情，
但莫名的，栖小萤觉得十分不爽。
这些话，每一条都会让她很想反驳。
有些不堪，自己想想就行了。
我能这么认为，但你凭什么否定我？！
“就你这样的人，你压根不配登顶！你应该滚下去，就应该摔回你该待的泥潭里！”
在听到这句话后，栖小萤终于爆发了。
进这个幻境以来，她第一次怒吼出声：“闭嘴！”
同时身上也骤然浮现出淡绿色光芒，随着她的情绪摇曳着。
刚刚栖小萤一直被压着打，身上已多了数道伤口，鲜血已经将衣裙染成了红色。
“自己”的每一句话，都像是在将她过去二十三年的人生，以及进入游戏后所有的努力，全部否定，踩进尘埃里。
“凭什么温柔的坚持就不是反抗？！”
栖小萤猛地站定，不再一味躲闪，染血的手指紧紧攥成拳，指甲几乎嵌进肉里。
“谁规定的为人一定要圆润敦厚或者锋芒毕露？”
“谁说的只有极端才能达到最好的高度？！”
她抬起头，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火焰。
那火焰燃尽了迷茫，烧尽了委屈。
“你一个复制品，一个由我的恐惧和怀疑构筑出来的幻影！凭什么来质疑我过往走过的每一条路？！凭什么审判我能不能到终点？！”
栖小萤的声音在虚无的空间中回荡。
“ 我走过的路，或许迂回，或许笨拙，但那每一步都是我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出来的！”
“那里面有的血、泪、汗，你一个幻影，懂什么？！”
“你什么都不懂！你也不配审判我！”
“栖小萤”似乎被她的爆发慑住了一瞬，但随即冷笑更甚。
“无能狂怒。改变不了你平庸的本质。”
“平庸...平庸？平庸？！”
栖小萤忽然笑了，带着泪。
“去你的平庸。”
她周身那原本摇曳的淡绿色光芒，在这一刻陡然暴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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