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一出口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。这不像他，或者说，不像一个十一岁孩子会说的话。

电话那头也沉默了几秒。

然后，妈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传来：“哎……好，好儿子，妈知道了。你也好好的，好好的啊……”

背景里，爸爸好像也清了清嗓子。

又说了几句，国际长途的费用终究是笔负担，在爸妈反复的“照顾好自己”声中，电话挂断了。

“咔哒。”

听筒放回座机的轻微声响，在只有雨声的客厅里，显得格外清晰。

苏羽站在原地，没动。

电话机是黑色的，塑料壳子，有点旧了。

听筒握在手里留下的那点温热，很快就散了。

窗外，雨还在下。灰蒙蒙的天光透过玻璃，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，落在空旷的榻榻米上。

一种巨大的、无法言说的孤独感，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。

像这连绵的雨，湿漉漉，冷冰冰。

前世最后那段昏天黑地的刷题冲刺，父母小心翼翼的关心，自己不耐烦的回应……还有那猝不及防的黑暗。

都过去了。

再也回不去了。

他慢慢地走回榻榻米边，坐下。

没有开灯，屋子里光线很暗。

雨点打在窗户玻璃上，汇成细小的水流蜿蜒而下。

他把头靠在冰凉的墙壁上，闭上眼睛。

心里头那点堵着的东西，似乎随着刚才那通电话，松动了一些，又好像沉得更深了。

一种混杂着思念、遗憾、接纳和一点点茫然无措的情绪，在胸腔里无声地翻涌、沉淀。

像雨水渗入大地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
也许是几分钟，也许更长。

苏羽睁开眼，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对面矮柜上那台老式收音机上。

那是他刚来时，在房间里发现的，属于“前身”的东西。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铁盒子，带着调频旋钮和喇叭口的金属网罩。

他以前没怎么在意过它。

此刻，或许是太安静了，或许是心里那股情绪需要一个出口。

他伸出手，下意识地拧开了收音机的开关。

“滋啦……滋啦……”

一阵强烈的电流杂音猛地冲了出来，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
苏羽皱了皱眉，手指搭在调频旋钮上，想找个清晰的台。

他漫无目的地转动着。

杂音断断续续，夹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音乐片段和人声，像是信号被雨水严重干扰了。

就在这时。

一种很细微、很奇特的“感觉”出现了。

不是用耳朵听到的。

像是……某种微弱的“脉动”？

从收音机那冰冷的金属外壳和杂乱的电流噪音里，隐隐约约地透出来。

非常微弱，混乱，带着被雨水扭曲的“不适感”。

和他之前触摸那些未来道具时，感觉到的“能量”有些相似，但又完全不同。

更原始，更……属于这个世界本身？

苏羽的手指停在旋钮上，没有继续转动。

他试着静下心来，不是去“听”，而是去“感受”那混乱噪音背后细微的“韵律”。

很模糊。

像隔着厚厚的毛玻璃。

但似乎……又不是完全不可捉摸。

他无意识地调整着呼吸，指尖搭着旋钮，极其轻微地左右试探。

突然。

“滋……沙……”

一阵尖锐的杂音后，一个清晰、稳定、带着磁性男中音的日语广播声，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！

“……所以，在这个多雨的时节，大家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。接下来是听众点播环节……”

声音字正腔圆，信号稳定得不可思议，仿佛刚才那恼人的杂音从未存在过。

苏羽的手顿住了。

他低头，看着自己的指尖。

刚才……他只是顺着那模糊的“感觉”，极其轻微地拨动了一下。

几乎是凭着本能。

这清晰的信号……是巧合？还是……

他试着又轻轻拧了一下旋钮。

“滋啦……”杂音立刻又冒了出来。

他立刻停下，手指重新搭上，屏息凝神，再次去捕捉那混乱中的一丝微弱“秩序”。

指尖极其细微地调整。

“沙……”清晰的男中音再次出现，正在播报一首舒缓的钢琴曲。

苏羽缓缓收回手。

收音机里的钢琴曲流畅地流淌出来，在雨声的背景里，显得格外宁静。

他看着自己的手指。

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旋钮那冰凉粗糙的触感。

刚才那一下……不是靠听力找台。

更像是……某种直觉的引导？

或者，是感知到了那些混乱电波中隐藏的、可以“接通”的点？

这和他之前安抚放大灯、优化自动铅笔的感觉，似乎是一脉相承的，但范围……好像更广了？

不再局限于那些来自未来的、能量特征明显的道具。

连这个时代最普通的、物理的、电磁波的世界……似乎也开始对他“敞开”了一点缝隙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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