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太孙朱允炆的“仁风”尚未在姑苏城完全散去,他带来的那套“仁德化育”、“民心为本”的理念,还在一些文人士子与心思活络的地方官员间引起隐秘的讨论与向往。然而,这股温润的风气,很快就被另一股更加猛烈、更加霸道的洪流,冲得七零八落,甚至显得有几分不合时宜的脆弱。
皇太孙离姑苏不过数日,尚未抵达下一站巡视地,一则更具冲击力的消息,如同北地南下的寒流,瞬间席卷了整个江南,更让姑苏城内的气氛陡然变得肃杀、紧绷——
燕王朱棣,奉旨巡视北疆军务完毕,顺道南下,代天子“抚慰”江南,并“观览”吴地武备,已至镇江府,不日将抵达苏州!
燕王!不同于深居宫中、以文名仁厚着称的皇太孙,这位太祖第四子,是实实在在的塞王之首,常年坐镇北平,统率大明最精锐的边军,与北元残余及日渐崛起的草原各部周旋、厮杀,战功赫赫,威震北疆。他杀伐果决,治军严酷,在军中威望极高,在朝野则毁誉参半,既有“国之柱石”的美誉,也不乏“骄横难制”、“鹰视狼顾”的私下非议。
这位以“霸道”、“兵权”立身的实权藩王,在皇太孙前脚刚走、姑苏看似因储君“仁风”而短暂“祥和”之际,后脚便强势南下,而且打着“抚慰”、“观览武备”的旗号,其用意之深,不言而喻。
这几乎可以视为一种毫不掩饰的、对皇太孙影响力与治国理念的“对冲”与“示威”!更是对江南这个文华富庶、却也是朝廷财赋重地的一次强力“巡视”与“震慑”!
消息传来,姑苏城内的气氛立刻变了。先前还在私下议论“太孙仁德”的文官士绅们噤若寒蝉,地方官员则如临大敌,拼命整顿城防、清理街面、筹备比迎接皇太孙时规格更高、也更显“武备”色彩的仪仗与护卫。漕帮、柳家等江湖势力也接到风声,要求约束手下,近期不得生事,尤其要避开与北地军伍可能产生的任何摩擦。
听荷小筑内,气氛更是凝重到了极点。
“燕王朱棣……”武松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,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,身上那股属于沙场悍将的彪悍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,竟隐隐与传闻中燕王的气场有几分相似,“这位可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王爷,手下亡魂不知凡几。他这个时候来姑苏,绝不是什么‘顺道观览’!”
黛玉脸色苍白,她虽不太懂朝堂之事,但燕王凶名与此刻城中肃杀的气氛,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:“二哥,燕王殿下他……会不会也是为那件事而来?”她指的是逆命盟与炼化邪阵。
林晓站在窗前,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,眼神深沉如寒潭。皇太孙的到来,虽然带来了理念上的碰撞与新的变数,但其人本身气质温和,目的相对含蓄。而燕王朱棣则完全不同。这位王爷是真正手握重兵、杀伐决断的枭雄,他的到来,本身就意味着风暴。
“恐怕不止。”林晓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冷意,“皇太孙前脚宣扬‘仁德’,燕王后脚便来‘观览武备’,这本身就是朝堂风向最明显的信号。陛下年事已高,储君之位虽定,但诸位塞王,尤其是这位功高震主的燕王,心中作何想法,天下皆知。他此番南下,抚慰是假,展示肌肉、试探江南人心向背、乃至……亲自查看某些‘非常之事’的进展,恐怕才是真。”
他想起朱元璋密谕中关于“靖难之劫”的隐忧,想起皇帝对北方“王气潜藏,暗冲紫微”的星象推演。燕王朱棣,不就是那“北方王气”最可能的载体吗?皇帝欲铸“社稷神器”以消弭此劫,而燕王此时亲临可能是“神器”铸造“参照物”(逆命盟邪阵)所在地的姑苏,这其中关联,细思极恐!
难道……皇帝默许甚至暗中推动了燕王南下?是想借燕王这把更锋利的“刀”,来进一步逼迫、测试逆命盟,同时也观察燕王在面对这种“非常之力”时的反应与态度?还是说,燕王本人,也对这股力量产生了兴趣,甚至……有所图谋?
无论哪种可能,对姑苏而言,都意味着危险系数呈指数级上升!
果然,燕王尚未进城,其“气场”已先一步笼罩了姑苏。
与皇太孙轻车简从、崇尚文雅的作风截然相反,燕王朱棣的仪仗队伍,是从北疆带来的、真正的百战精锐!先头部队是三百铁骑,人马俱甲,蹄声如雷,旌旗猎猎,带着一股洗刷不去的、来自漠北的风沙与血腥气。他们沉默地控制了几处城门与交通要道,眼神锐利如鹰,扫视着每一个过往行人,那凛冽的杀气与纪律性,让平日里见惯了江南软风细雨的守城兵卒与百姓,两股战战,几乎不敢直视。
随后,是中军护卫,清一色的高大剽悍之士,披坚执锐,拱卫着一辆宽大、坚固、形制古朴却透着一股威压感的马车。马车并无过多装饰,但拉车的马匹神骏异常,车帘低垂,看不清内里情形,只有一股沉凝如山、却又隐含金戈铁马杀伐之意的气息,隐隐从车中弥漫出来,令四周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、沉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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