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刃的庖丁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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苦瓜醒酒汤的苦涩气味仍在林小勺的舌根盘踞。

她盯着掌心老陈的菜刀——细密的裂纹像是冰原上突兀的闪电，从刀刃一路蜿蜒至刀柄。昨天银月寒冰血脉暴走时，这把刀替她挡住了最致命的冰霜侵袭。

“老爷子，”她拿一块鹿皮布擦拭刀身，布面刚蹭过裂纹，便簌簌地落下铁屑，“你要是碎了，我可没法给你烧纸钱。”

“呸！”刀身嗡鸣，传出老陈嘶哑的声音，“老夫还没死呢！不过是寒气侵了魂火——”

他忽然噤声。

刀背上一道最深裂纹里，隐约浮动着血色符文。

铜须矮人的蒸汽投石车还在远处嘶鸣，遗迹外层的结冰正被酸汤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。暴食魔王四仰八叉躺在雪地里打嗝，每一声都喷出苦瓜味的绿色火苗。银月跪坐在岩壁前，指尖抚过刻在上面的古老厨神徽记——和她在幻象棋局里看到的纹饰一模一样。

“解牛宴。”老陈突然说。

林小勺挑起眉毛：“什么？”

“上古厨神修复神器的手段。”菜刀上的裂纹诡异地流转起来，像是有了生命，“以刀技分解‘活着’的食材，用美味勾动天地法则……矮人！你们熔炉里还有没有炽火岩？”

铜须从酸汤罐子后面探出脑袋，红胡子挂着冰碴：“你要那玩意儿干——”

“有，或没有。”

“半吨。”

“不够。”老陈的刀尖指向远处——暴食魔王正试图把蜂巢残渣塞进铠甲缝隙，“加上这头猪的胃袋，勉强够用。”

银月的耳朵猛地竖起：“你说谁是猪？！”

“不是在说你，尖耳朵。”刀身不耐烦地闪烁，“那家伙真是魔王？怎么连句囫囵话都……”

话没说完，地面突然震动。王冠蜂的残骸从积雪下隆起，螫针断口滴落的毒液竟在空中凝结成翡翠色的晶簇。

巴尔一个翻身爬起来，猪鼻子警觉地抽动：“有东西在啃食空间。”

“是饕餮的法则残留。”老陈冷笑，“当年厨神用解牛刀法肢解过它的一截舌头——仔细看那些冰。”

林小勺俯身，发现脚边的冰层深处……

静止着无数张牙齿组成的旋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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篝火噼啪作响，矮人们用齿轮组装出临时祭坛。

巴尔贡献出三根肋排——魔王的骨头是最好的燃料。银月用弯刀雕刻冰晶砧板，刀光过处，寒气自动凝成《黄帝内经》里的经络图谱。

“你到底从哪知道这些的？”林小勺磨着备用菜刀，时不时瞥向老陈。

刀身上的裂纹已经扩散到七十二条。

“活得久，自然见得多。”老陈的语气突然阴沉，“小姑娘，你真以为‘战斗料理’是这世界的原创？”

铜须“哐当”放下熔炉盖子：“炽火岩到临界温度了！”

蜂王残骸被蒸汽吊臂扔上祭坛的瞬间，整座遗迹开始共鸣。林小勺的太阳穴突突跳动，某种浩瀚的意志顺着菜刀流入她指尖——

那不是老陈的意识。

是更古老的，被咀嚼过千万次仍然不肯消散的……

“专注！”老陈暴喝。

第一刀切断蜂腹关节时，她听见了歌声。不是精灵的清泠曲调，而是千万个厨子剁骨的混响。蜂蜡融化成金汤，每一滴都映出不同的厨房剪影——

有翼人用旋风肢解云鲸。

人鱼在珊瑚砧板上雕刻雷电。

最深的那滴蜡油里，猪头恶魔举着巨斧……

正在分解一具残缺的神像。

“巴尔？”林小勺的刀尖一颤。

魔王正用肋骨搅动熔岩，闻言浑身肥肉一抖：“那是我曾曾祖父的庆功宴！我们分食的是——”他的猪眼突然瞪圆，“等等，你为什么能看见？”

老陈的刀鸣截断了质问：“第七十二刀！切它的记忆腺体！”

蜂王残骸猛地蜷缩，毒囊炸开的翡翠烟雾中浮现饕餮虚影。林小勺腕部翻转，菜刀划出完美弧线——

“铛！”

银月的弯刀架住了饕餮咬向老陈的利齿。精灵手腕上的厨神勋章熠熠生辉，寒冰顺着刀刃爬进饕餮幻象的喉咙。

“现在！”她咬牙迸出两个字。

老陈的裂纹突然全部崩裂！

但不是碎裂——

是舒展。

如冬日枝头绽放的梅。

七百二十道金线从裂纹中迸射，织成一张笼罩所有人的网。林小勺嗅到姜醋与花椒的香气，听见无数文明在油锅中爆响的喧嚣。

最后一刀落下时，蜂王残骸化作七碟刺身。

最中央那碟……

盛着半片闪耀符文的刀刃。

“原来你藏在这里。”老陈的声音前所未有地疲惫，“贪吃的老朋友。”

铜须突然跪倒在地——他熔炉里的炽火岩全部变成了厨神勋章的复制品。银月怔怔看着勋章，寒冰血脉在皮肤下安静下来。

唯有巴尔盯着那碟刺身，猪嘴哆嗦：“这是……初代魔王的……”

雪原突然寂静。

林小勺拿起筷子时，听见遥远的黑雾深处——

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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