绝望的发酵罐

这些面条在发光！银月的尖耳朵贴着料理台，翡翠色瞳孔里映照着太极羹中螺旋上升的点点金芒。那些漂浮在黑色浓汤上的白色龙须面正如活物般蠕动，将月光折射成奇怪的几何图案。

巴尔用新长出的龙角挑起一根面条，粘稠汤汁在半空拉出泛着金属光泽的丝线。不是发光，他的猪鼻子喷出带着芝麻香的黑雾，是正在吞噬月光...

灶台突然发出爆裂声。老陈寄居的青铜菜刀在刀架上剧烈震颤，刀柄雕刻的饕餮纹路渗出暗红色铁锈。快闭眼！残缺的灶神残魂在众人脑海中炸响，太极羹显现的是神之胃囊！

林小勺橡胶手套上的洗洁精泡泡应声炸开。透过飞溅的泡沫，他看见阴阳鱼图案中央浮现出无数半透明囊肿——每个囊肿里都漂浮着某个文明的餐具碎片，青铜鼎与等离子餐刀在琥珀色的消化液里缓慢相融。

啊嚏！精灵公主的喷嚏打破了凝滞。帐篷外传来重物倒塌的闷响，巴尔顶着龙角冲出去时，营地西侧的古迹残垣正在月光下渗出蜂蜜色的黏液。十三根罗马柱废墟中央，半埋着个藤蔓缠绕的陶瓮，瓮口封印用的蜜蜡浮现出人脸状裂纹。

小勺的橡胶靴踩在黏糊糊的地面上发出咕啾声。公元前三世纪的发酵工艺。他蹲下来时，防烫手套自动浮现出鉴别铭文，但罐里持续反应的菌群...是现代培养的高活性干酵母？

巴尔伸出舌头舔了舔陶瓮表面。魔王冠冕的碎片突然发出高频震颤，猪头上新长的龙角地裂开细缝。是绝望的味道！他惊恐地后退两步，当年被厨神灭族的菌人最后的...

闪开！银月的厨刀突然横斩。封印蜜蜡彻底碎裂的瞬间，数千个气泡状的微型食灵喷涌而出。某个气泡掠过精灵公主的发梢，她银白长发立刻褪成灰褐色，散发出陈年麦芽的腐朽气息。

老陈的刀身骤然发烫。铁锈剥落后露出的青铜刃面上，黯淡已久的灶火纹路突然亮起一丝火星。往我这引！菜刀自己跳起来斩落三个气泡，被刀刃劈中的食灵发出婴儿般的啼哭，在接触到青铜火星的刹那凝固成拇指大小的焦糖色饼干。

小勺手套上的鉴别铭文疯狂闪烁。【忏悔饼干】——食用者可感知食材生前最后三分钟的记忆。在他读完成排浮空文字时，巴尔已经吞下五块饼干，魔王的琥珀色眼珠里泛起陌生文明的落日余晖。

这饼干...在道歉...猪头恶魔的泪腺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啤酒花味的液体，它们在说...不想变成毁灭文明的武器...

银月用刀尖挑起一块饼干。远古菌人灭族时的记忆顺着舌尖炸开，她看见自己站在无数发酵罐之间，每个罐体都浸泡着某种濒危生物的味觉神经。不是厨神干的。她的尖耳末梢泛起菌丝状的荧光，这些菌人被改造成了味觉兵器库...

老陈的灶火突然剧烈摇晃。青铜刀面上浮现出某个地窟的全息投影，数以万计的密封陶罐在阴影中整齐码放。找到二十九号发酵室。灶神的声音带着金属疲劳的杂音，那里有菌人们...最后的晚餐...

帐篷外传来瓦砾滚动的声响。小勺猛地回头，太极羹映照出的神之胃囊影像里，某个囊肿正同步显现他们此刻的身影。巴尔吐出的啤酒花眼泪坠落在陶瓮碎片上，发酵千年的蜜液突然开始逆向旋转，形成小小的金色漩涡。

银月突然按住太阳穴：这些记忆...会传染...她的厨刀当啷落地，刀身上凝结出珊瑚状的酵母菌落。小勺拾起刀时，防烫手套的鉴别功能自动启动，显示出一段被篡改过的厨神秘法食谱。

老陈的青铜刀身发出齿轮卡住的声响。原来如此。灶火映出他残缺记忆里深藏的片段，诸神挑起厨神战争，为的就是收集所有文明的...味觉遗言...

蜜液漩涡中心的吸力突然增强。巴尔的龙角碎片被卷入其中，在液体表面幻化成某种古老乐器的形状。小勺看着手套上自动补充完整的食谱说明，突然明白这个持续发酵千年的陶瓮，其实是某个文明最后的纪念碑。

他小心地拾起一块忏悔饼干，在太极羹的金芒中将它浸泡三秒。当饼干融化成闪着星光的糖浆时，帐篷里响起菌人孩童清唱的采集歌谣。银月褪色的长发重新泛起银光，那些发丝间飘落的酵母孢子组成一句失传的厨神箴言：

真正的美味从不需要牺牲。

巴尔打了个充满黑芝麻味的饱嗝，魔王冠冕的碎片在蜜液映照下拼出半张地图。老陈的灶火突然指向西北方向，那里的夜空中有颗星辰正不规则闪动，就像某个正在呼吸的地下发酵室。

小勺摘下被酵母菌蚀刻出花纹的橡胶手套，露出掌心浮现的陌生老茧——那是揉捏了千年面团的手才会留下的痕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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