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无正在格式化她的记忆。
一条条丝线被无情抽走。
温暖的怀抱——空白。
霸道的体温——空白。
但就在意识即将彻底归零的前一秒。
记忆深处,最古老的那一幕,轰然炸开。
轰——!
金碧辉煌的古代宫殿,在死寂中强行挤开虚无。
但殿外的天空,是腐烂的昏黄色。
暗紫色的雷霆如狂龙撕裂天穹。
地面在剧烈震颤。
远方传来山崩海啸的轰鸣。
世界,正在走向不可逆的崩塌。
“陛下!!”
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连滚带爬冲入殿内,跪倒在九阶玉台下。
他手中的星图盘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缝隙,所有纹路黯淡无光。
“龙脉失控了!”
国师的声音如生锈的铁器摩擦,每一个字都在刮擦着死寂。
“地底那枚【第一因之遗物】的封印松动!”
“再过三个时辰,神州陆沉,万灵涂炭!”
“再无挽回之机!”
龙椅上的君王,面容苍老如枯木。
曾经睥睨天下的双眼,只剩浑浊的死灰。
“可有……破解之法?”
他的声音像从生锈铁器中硬生生挤出,带着帝王最后的、摇摇欲坠的威严。
国师伏在地上,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。
他沉默了许久。
久到殿外的雷鸣都仿佛静止了一瞬。
最终,他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,吐出了唯一的答案。
“只有公主殿下。”
“以命为祭。”
“与龙脉合道,化作人柱。”
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,凌迟着龙椅上的那个男人。
“方能镇压龙脉千年。”
“但献祭者,将永坠心渊,魂锁地脉,永世不得安宁。”
“化为……地缚之灵。”
轰隆——!
殿外又是一声惊雷。
君王枯瘦的身躯僵直了,仿佛一道无形的雷电从天灵盖劈入。
龙袍之下,那只紧握扶手的手,指节已然捏得发白。
骨骼在哀鸣。
吱呀——
沉重的殿门被轻轻推开。
一道纤柔的身影,逆着殿外末日般的光影,踏入殿中。
十八岁的望舒。
身着华丽繁复的宫装,墨色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脚踝。
她那张绝美的容颜上没有惊慌。
那双清澈的桃花美眸中,反而沉淀着一种超越年龄的、令人心碎的坚定。
“父王,国师。”
她的声音平静如一泓秋水,清晰地传入殿内每个人的耳中。
“女儿……都听到了。”
她走到大殿中央,对着龙椅上的父亲,缓缓跪下。
裙摆如盛开的雪莲,铺陈在冰冷的金砖之上。
“女儿。”
“愿往。”
四个字,如惊雷。
“舒儿!!”
君王霍然起身,沉重的龙袍在他身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。
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苍龙,想要冲下玉台。
但望舒却对着他,轻轻地、决绝地,摇了摇头。
“父王。”
她的眼神清澈如镜,映着他那张写满痛苦与挣扎的脸。
“这是女儿的宿命。”
“天下万民之性命,王朝千年之基业。”
“岂能因女儿一人之安危,而置之不顾?”
她转过身,望向那位依旧伏在地上的国师。
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“何时开始?”
国师缓缓抬起头,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撼,随即化为无尽的敬佩与悲悯。
“今夜。”
“子时。”
……
地底三千丈。
空气冰冷得像凝固的铁。
那尊巨大的金色龙雕静静伫立,眼瞳中流转着不祥的暗红色光芒。
这,就是【第一因之遗物】的载体。
是这颗星球上,所有秩序与法则的最终锚点。
望舒身穿一袭纯白的祭服,赤着双足,一步步踏过冰冷的地面。
她的身后,是黑压压跪倒一片的满朝文武。
压抑的哭泣声与绝望的抽噎声,汇成一片悲伤的海洋。
她的步伐,坚定得没有一丝犹豫。
在祭坛前,她最后一次回眸,看向那个站在人群最前方、泪流满面的父亲。
“父王,女儿去了。”
她的声音,温柔得像窗外那个再也看不到的春天。
“若有来世……”
她顿了顿,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。
“还做您的女儿。”
“只是……”
“再也没有来世了。”
君王再也无法维持帝王的尊严,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鸣。
他想要冲过来,却被身旁的国师和几名老臣死死拦住。
“陛下……来不及了!”
地面震动得愈发剧烈,穹顶的巨石簌簌落下。
殿外,隐约传来值守将士嘶声力竭的呼喊:
“东海之水倒灌千里!”
“西境群山尽数崩塌!”
“龙脉……龙脉要彻底失控了!”
望舒躺在了金色龙雕中央那片冰冷的凹陷处,闭上了双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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