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平侯程远韬下朝回府,换了常服,便听账房来报。
近日府中支取了大笔银钱,数额之巨,令他这位素来不太过问内宅庶务的侯爷也吃了一惊。
如此不计成本地大批吃进贵重香料,绝非夫人平日作风。
他沉吟片刻,起身往后院走去。
来到内堂,程远韬挥退了下人,直接问道:“夫人,听闻府中近日调动了大笔钱帛,所为何事?”
李静琬早已备好说辞,神色从容地微微一笑,说道:“侯爷放心,妾身近日从中郎将李崇晦大人处得了些准信,宫中为千秋节备办,对上等香料的需求远胜往年。如今西域商路时有阻滞,陇右又不太平,妾身想着,此时提前囤积一批,待节前市面紧俏时转手,或可获些薄利,贴补家用。”
她刻意隐去了程恬最初递来消息的环节。
一来,她不愿承认自己采纳了一个庶女的主意。
二来,将功劳归于同宗的李中郎将,更能显得此事可靠,也彰显她的人脉。
李崇晦出身陇西李氏,与她有同宗之谊,又在御前当值,是天子近臣,消息灵通,他的话自然分量十足。
程远韬听了,眉头顿时舒展,疑虑尽消,点头道:“原是李大人透露的消息,那定然无误,夫人思虑周详,此事做得甚好。”
夫妻二人对视一眼,皆觉得此事十拿九稳。
长平侯沉吟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:“既如此,仅是采买转卖,赚些差价,格局未免小了。”
近来东宫与几位亲王明争暗斗,各方都需要打点。
他这位置,看似清贵,实则处处需钱开路。
若这笔香料运作得当,所获之利,或可解眼下燃眉之急,甚至能在关键时刻,派上大用场。
他踱近了两步,压低声音说道:“不瞒夫人,近来我这边也有些用度,正需钱财打点,这香料生意,来得正是时候,若能借此多赚些,大有益处。夫人可酌情再增采买,务必抢在他人之前,将市面上能收的好货尽数吃进,此番操作得当,获利必然丰厚!”
李静琬闻言,心中微微一沉。
她本意是以稳妥为主,适量囤积,赚取些差价即可,但侯爷这“尽数吃进”四字,却透着几分急切。
侯爷近来在官场打点、经营人脉耗费巨大,库房确实吃紧,可他这般要求,怕是……
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,朝皇城方向极快地扫了一眼,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。
她自然知道丈夫所谓的“用度”,到底所指为何。
那里波谲云诡,一步踏错,便是万劫不复。
“侯爷,此事是否再斟酌……”李静琬试图劝谏。
在千秋节前囤积居奇已是有风险,若再将所得用于这等凶险之事……
程远韬却摆手打断了她,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:“不必多言,既然机会难得,便要放手一搏。不仅要继续买,还要加大力度,尽可能多地买入。府中钱帛若不够,可从我那里支取,或暂押几处不重要的产业,务必抢占先机!”
李静琬本想劝丈夫见好就收,谨慎为上,但看到他志在必得的神情,她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
此刻进言,多说无益,只会徒惹不快。
“侯爷既有决断,妾身自当尽力配合。”她垂下眼帘,掩去眸中的一丝忧虑,温顺应下。
正事谈完,程远韬心情颇佳地离去了,准备看看抵押哪几处地契。
这时,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,是二儿子程承业来了。
程承业被禁足多日,早已憋闷不堪,此次是来求母亲解禁的。
他行礼后,便眼巴巴地望向李静琬,一副洗心革面的模样:“母亲,孩儿知错了,日后定当谨言慎行,再不敢胡乱沾染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。整日关在府里,实在气闷,求母亲开恩,允儿子出门走走,我定然谨言慎行,绝不再给家里惹麻烦!”
李静琬看着儿子这副可怜相,心下一软,又感无奈。
禁足这些时日,想必他也记住了教训,终究是自己疼爱的嫡子,一直关着也不是办法,他对西市熟悉,或许让他出去接触些人,也能听听市面上的风声。
她叹了口气,叮嘱道:“既知错了,出去散散心也好。只是切记,如今长安不比往日,行事多思量,莫要再与那些不清不楚的人往来,更不可再沾惹那些来路不明的玩意儿。”
“是是是,儿子一定牢记母亲教诲!”程承业如蒙大赦,连连保证,眼里瞬间有了光彩,随即欢天喜地地退下了。
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,李静琬忽然想起不久前那方惹祸的白玉螭龙璧。
自那日送去道观销毁后,至今风平浪静,并无任何后续麻烦。
她不禁怀疑,自己当初是否太过紧张,被程恬那丫头危言耸听了一番?
“或许,真是我多心了……”李静琬摇了摇头,将这点疑虑抛开。
那玉璧既已处理,便不必再挂怀。
眼下,香料生意才是重中之重。
不久,刘婆复命,将采购过程详细禀报,李静琬听到胡商口中那位“提前预订”的夫人,眸光一闪,问道:“可探知是哪家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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