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地深洞,石板屏障后,压抑的寂静被一阵刻意压低的骚动打破。王老伯借着极其微弱的、从石板缝隙透进来的暗红天光,脸几乎贴在苏婉怀里的包裹上,仔细观察着那些菌丝。
“黄了……蔫了……”老人声音发颤,手指悬在包裹上方,不敢触碰。那些原本乳白色、生机勃勃的菌丝,此刻颜色灰败,边缘卷曲,刚刚冒头的小菇凸起彻底干瘪,像被无形之火燎过。承载它们的腐土,也失去了一直以来那股湿润的、带着生机的土腥气,变得干硬发灰。
苏婉的心沉到了谷底。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,是星澜公子讯息带来的唯一实质成果,难道就这么毁了?她抱紧包裹,能感觉到那些菌丝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。不行,不能就这么放弃!
“水!干净的水!”她突然低喝,想起《育灵枢要》里提到,有些菌类在受“秽气”侵袭后,若及时以洁净活水冲洗,或有一线生机。虽然这里没有活水,但……
“咱们存的最干净的那点饮水!快!”苏婉咬牙。那点水是保命用的,但此刻菌田就是命!
赵铁河毫不犹豫,摸索着取下腰间一个用木塞封得严严实实的小竹筒——这是按人头分好后,他省下来没舍得喝完的最后一口。苏婉接过,拔开塞子,一股清冽的气息散出。她不再犹豫,将竹筒倾斜,让里面仅剩的小半口水,以最轻柔、最均匀的方式,呈雾状喷洒在包裹内菌丝最集中的区域。水滴细如牛毛,落在灰败的菌丝上,瞬间被吸收,了无痕迹。
做完这一切,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紧紧盯着。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。一息,两息,三息……
就在苏婉几乎绝望时,王老伯忽然“咦”了一声,凑得更近:“慢着……你们看,这片,挨着那块碎木屑的边上,这根菌丝……它、它好像没那么黄了?尖尖上,是不是有点转白?”
苏婉和赵铁河立刻挤过去看。果然,在刚刚被水雾重点照顾的一小片区域,几根最粗壮的菌丝尖端,那令人心焦的灰黄色,似乎真的停滞了,甚至隐隐有向乳白色回转的迹象!虽然变化极其微弱,但在绝望的黑暗中,这一点点颜色的不同,不啻于曙光!
“有效!干净的水有用!”苏婉激动得声音发颤,“快!把大家今天分到的水,都集中起来!不用多,每人一小口,集中喷洒!注意,只喷还有活气的菌丝!”
这是赌博,用众人明天的饮水配额,赌这片菌田能缓过来。无人反对。很快,十几个小竹筒汇集到苏婉手中,里面是每个人从牙缝里省出的、带着体温的、最后一点干净饮水。苏婉以近乎神圣的虔诚,将这些水滴混合,再次以最细腻的雾状,精准地喷洒在菌丝尚未完全枯死的区域。
“把包裹移到最里面,挨着岩壁放,用咱们的衣服把它裹起来,保温,也防着外面的‘邪气’再侵进来。”苏婉吩咐,“接下来,就看它们的造化了。”
做完这一切,众人才感觉喉咙干得冒烟,但无人抱怨。他们围坐在重新安置好的菌田包裹旁,如同守护着初生的婴儿。黑暗中,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,和内心深处那一点点重新燃起的、微弱的希望。
地底废墟,绝对的死寂是唯一的背景音。三角循环依旧以那种近乎停滞的、纳米级的效率运转着。但若有一个观察者能将时间尺度拉长到以“月”甚至“年”为单位,或许能发现一些极其缓慢的变化。
令牌吸收“星辰余烬”的效率,在之前那纳米级提升的基础上,似乎又有了极其极其微小的进步。这使得循环核心那点暗金光斑,散发出的、经过“过滤”和“同化”后的温润能量,在流转到星纹稻苗生机和林晓晓生命烙印时,量虽然依旧微乎其微,但“质”似乎更“纯”了一丝。
这点更“纯”的能量,对星纹稻苗那点白色生机的滋养效果似乎也更好了。那点白色核心,不仅更加凝实,甚至开始以难以想象的速度,向周围那早已干枯灰败的稻苗残骸,延伸出比发丝还要细微千万倍的、近乎无形的“脉络”。这些“脉络”并非实体,更像是一种生机的“意向”或“场”,缓慢地、执着地,试图重新“连接”和“唤醒”这株植物早已死去的其他部分。同时,它对“水”的呼唤,也变得更加清晰、更富“韵律”,仿佛在按照某种古老的、属于植物本身的生长节律,进行着无声的呐喊。
林晓晓的生命烙印,在这更“纯”的温润能量浸润下,“消散”的速度进一步减缓。烙印本身似乎也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、深层次的变化。它不再仅仅是“存在”,而是开始与循环中另外两部分——令牌的“守护净化”本能、星纹稻的“生长呼唤”——产生更深度的、本能的“嵌合”。这种“嵌合”让整个三角循环的结构,似乎更加“稳固”,运转时那种纳米级的“滞涩感”也再次减轻了一点点。
几只“晶髓虫”几乎长住在了令牌附近。它们晶莹的身体似乎比之前更大、更通透了一些,体表散发的清凉微光也更加明显。它们偶尔会分泌出一滴极其微小的、更加晶莹的“清神液”,这液滴不会滑落,而是缓缓渗入令牌表面的细微纹路,或是被那延伸出的、无形的稻苗生机“脉络”捕捉、吸收。这仿佛形成了一种奇特的、基于本能的、微型的“共生”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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