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力回来了。
那感觉就像一个宿醉的清晨,你猛地从床上坐起,整个世界的天花板和地板都在旋转,然后狠狠地砸回你的脑子里。当林默定义的“空气密度等同于水”这一规则失效时,现实的引力就以这种粗暴的方式,重新宣布了它的主权。
“噗通。”
声音很轻,像一袋被人丢弃的垃圾。他摔在了一条后巷的垃圾堆上,腐烂的菜叶和油腻的纸箱成了他数百米高空坠落的终点。柔软,腥臭,但至少是柔软的。
他躺在那里,一动不想动。眼前的霓虹灯光透过巷口的缝隙,被拉扯成一条条模糊而怪诞的光带,像梵高喝醉了酒,胡乱涂抹在夜幕上的油彩。他能闻到自己身上铁锈般的血腥味,混杂着垃圾堆里发酵的酸腐气息。该死,他想,这味道真是……太接地气了。
大脑像一台过载的服务器,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神经末梢,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嗡鸣。那是精神力被抽干的后遗症。修改世界规则,尤其是在“锚”和“现实稳定场”的双重高压下强行撕开一条生路,对他而言,不亚于让一个普通人徒手掰弯一根钢筋。钢筋是弯了,可自己的骨头也断了。
他试着撑起身体,手臂却软得像面条。视线开始模糊,耳边的警笛声由远及近,越来越密集,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苍蝇。他知道,观测阵线的人不会就这么算了。他们损失惨重,指挥系统可能陷入了暂时的混乱,但这种现代暴力机器的恢复能力远超常人想象。他们会像一群疯狗,把这座城市翻个底朝天,也要找到他这个“Alpha-001”。
Alpha-001……真是个不错的名字。听起来就像某种原始病毒的编号。他们说对了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自己确实是这个世界稳定秩序下的第一个病毒。而病毒的宿命,就是要么被免疫系统清除,要么……就感染整个世界。
他自嘲地笑了笑,牵动了嘴角的伤口,一阵刺痛让他清醒了些。不行,不能待在这里。他挣扎着,手掌在湿滑的地面上摸索,终于扶着冰冷的墙壁,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。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,不是身体的痛,而是灵魂被撕扯的疲惫。
他走出巷口,混入街上惊慌失措的人群。电视塔顶的爆炸和交火声早已惊动了半个城市。人们都在抬头望向那个曾经的地标,如今像一根被点燃的巨大火炬,闪烁着不祥的红光。没人注意到他这个脸色苍白、衣衫褴褛的年轻人,就像大海不会注意到一滴融入其中的水珠。
但这只是暂时的。
林默看到,街区的尽头,几辆黑色的装甲车已经设置了路障。穿着战术背心、手持奇形怪状仪器的“人类观测阵线”成员开始疏散人群,拉起一道道封锁线。他们的动作专业而冷酷,像一群正在收网的渔夫。
网正在收紧。
林默压低了帽檐,逆着人流,钻进另一条更深的巷子里。他不能走大路,只能在这些城市的毛细血管里穿行,躲避那些致命的“白细胞”。他的大脑飞速运转,计算着逃离路线,但精神力的枯竭让他的思维变得迟滞。他感觉自己像一部电量只剩百分之一的手机,随时可能自动关机。
“目标反应信号在C3区出现!重复,C3区!”
“各单位注意,封锁所有出口,B组、C组,向目标区域合围!”
该死。他听到了。不是通过耳朵,而是通过空气中弥漫的、那种被窥视的、参数被锁定的不详预感。他们有追踪自己的方法。或许是生物电信号,或许是自己修改规则后残留的“信息熵”,无论是什么,他都暴露了。
脚步声从巷子的两头传来,沉重而整齐,是军靴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。手电筒的强光撕裂了黑暗,像几把锋利的手术刀,将他钉在原地。
他被堵住了。巷子的尽头是一堵画满了涂鸦的高墙,冰冷,且无法逾越。
五名观测阵线的士兵呈扇形将他包围。他们手中的武器并非凡品,枪口闪烁着幽蓝色的微光,那是能直接干扰空间参数的能量武器。为首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,面容刚毅,眼神像鹰一样锐利。他的战术头盔下,是一张被硝烟和疲惫浸染过的脸,但没有丝毫的松懈。他是这支小队的队长。
“Alpha-001,束手就擒吧。”小队长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,带着金属的质感,冰冷而不带任何感情,“你已经被包围了,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。”
林默靠着墙,大口地喘着气。他能感觉到那些武器正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场域,像无数细小的针,刺入他周围的空间,让现实变得“粘稠”而“沉重”。这是小型的“现实稳定场”,虽然远不如塔顶那个强大,但足以压制他进行大规模的规则修改。
他没有力气再把空气变成水了。他甚至没力气让一颗子弹偏移轨道。
他输了?
不。林默的字典里,还没有这个词。当物理规则的道路被堵死时,或许……还有别的路可以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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