纯白。
目之所及,一切都是纯白。墙壁、地板、天花板,仿佛是用凝固的光制造而成,找不到一丝接缝。这里是“人类观测阵线”的零号站点,一个物理上不存在于地球任何角落,却又通过量子纠缠监视着整个世界的“上帝视角室”。
巨大的全息屏幕悬浮在纯白空间的中央,上面分割成数十个小窗口。其中最大的一个,正实时播放着一间普通公寓内的场景。
画面里,一个女孩正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和两片面包、一个鸡蛋作斗争。她叫青青,代号“诱饵”。她的动作笨拙得像一只初学走路的企鹅,鸡蛋壳掉进了碗里,面包烤得像一块黑炭。但她的脸上,却洋溢着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、真实的快乐。
一个男人,林默,代号“代码”,正靠在沙发上,假装看早间新闻,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没离开过厨房。他的神情很放松,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松弛感,仿佛一根绷紧了二十多年的琴弦,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放的音箱,不再需要独自嗡鸣。
“能量反应平稳,心率正常,多巴胺分泌水平高于基准线百分之三十七。目标‘代码’目前处于高度精神满足状态。”一个冰冷、不带感情的电子音在纯白空间中回荡。
戴着金丝眼镜、身穿白大褂的男人——我们就叫他陈博士吧,因为名字在这种地方毫无意义,代号才是一切——推了推眼镜,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,也反射着他眼中手术刀般的精准与冷漠。
“A-7号‘共情’计划,完美。”他低声说,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,“病毒在找到宿主后,会进入一段潜伏期。它们会伪装,会学习,会试图与宿主共生。看,我们的‘代码’先生,现在就天真地以为自己找到了同类,找到了可以靠岸的港湾。他正在主动降低自己的防御机制,把柔软的腹部暴露给我们。”
他的声音里有一种病态的迷恋,一种解剖者看待珍稀标本的狂热。
“我反对这个比喻,陈。”
一个女声从他身后传来。声音温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一位满头银发、穿着得体灰色西装的女士缓步走来,她的眼睛是罕见的深蓝色,仿佛蕴藏着一片经历了无数风暴却依旧平静的海洋。她是伊芙琳·里德博士,观测阵线内另一派系的领袖。
“他不是病毒,陈。他是一个人类,一个拥有我们无法理解力量的人类。把他比作病毒,只会让我们从一开始就站错位置,从而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。”伊芙琳的目光落在屏幕上,看着林默小心翼翼地接过青青递来的“炭烧”面包,还笑着说了声谢谢。
“错误?”陈博士转过身,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微笑,“伊芙琳,我的朋友,你总是这么……充满人文主义的关怀。但我们面对的是什么?一个能凭空定义‘文件在现实中分解’的男人!昨夜,在东区废墟,我们的仪器捕捉到了剧烈的现实参数波动。空间曲率、能量常数、基本粒子衰变率……超过十七项宇宙基础物理常数在那个区域发生了短暂的、剧烈的、堪称‘神迹’的偏离。而这一切的中心,就是他。”
他指向屏幕上的林默,手指几乎要戳穿那层全息影像。
“他就像一个拿到了宇宙源代码后台权限的程序员,而他甚至没读过说明书!他是个孩子,一个掌握着核弹按钮的孩子。你所谓的‘人文关怀’,在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,就像试图用一篇优美的诗歌去阻止一场海啸。我们唯一的选择,就是在他造成不可逆的灾难前,理解他,解析他,然后……控制他。”
“‘共情’计划就是你的控制方案?”伊芙琳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,“用一个被洗去记忆、植入虚假人生的可怜女孩去接近他,利用他内心最深的孤独感,让他产生依赖,从而变得‘可控’?陈,这不是科学,这是最卑劣的情感操纵。你把人类最美好的情感——信任与爱,当作了手术台上的麻醉剂。”
“有效,不是吗?”陈博士摊开手,一脸的理所当然,“你看,他现在多开心。我们甚至给了那个女孩一个不算太坏的‘剧本’,她自己也乐在其中。等计划完成,我们会给她一笔足够优渥的补偿,让她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安度余生。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,换一个拯救世界的机会,这笔交易很划算。”
“如果他发现了呢?”伊芙琳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如果他发现自己视若珍宝的救赎,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,你觉得他会做什么?一个能修改物理常数的人,在被彻底激怒后,会做出什么?你想过那个后果吗?他会把整个城市,甚至整个星球,定义成一个不存在的‘概念’吗?”
纯白的空间里,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。
陈博士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这是他最不愿面对,却又必须承认的可能性。
“所以,我们不能失败。”他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必须在他拥有那种能力之前,给他套上枷锁。情感的枷锁,是最牢固的一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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