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。
一种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死寂。
之前的寂静,是属于猎人的,充满了压迫感和终结的意味。而现在,这片死寂的主人,是那个扶着冰冷规则化石、连站立都有些勉强的猎物。主动权,这个玄妙又致命的东西,在短短几秒内完成了交接。
林默的胸膛剧烈起伏着,像一个破旧的风箱。精神力过度透支的感觉很糟糕,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,眼前甚至出现了细碎的雪花噪点。但他不敢倒下,甚至不敢露出丝毫的疲态。他很清楚,自己刚刚那一下,不过是拆掉了敌人手里的枪,而不是打倒了敌人。这三个人,即便没有那诡异的“秘术”,光是那份在无尽岁月中沉淀下来的体魄和杀意,就足够轻松解决掉一百个精疲力尽的自己。
他现在唯一的武器,就是对方的“未知”。
为首的老人最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。他没有去看林默,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那根平平无奇的木杖,浑浊的眼睛里流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,有惊愕,有不解,但更多的是一种……深深的忌惮。
“你……做了什么?”他的声音干涩沙哑,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。
“我什么也没做。”林默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,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稳,“我只是觉得,一种力量的释放方式,不应该那么单调。所以,我给它增加了一点……仪式感。比如,想要发动它,得先声情并茂地朗诵一首诗?或者,跳一段街舞?”
高大的男人“苍”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,往前踏了一步,地面都为之轻颤。那股纯粹的物理压迫感让林默的呼吸都为之一窒。
“够了,苍。”老人抬起木杖,轻轻点地,制止了他。他转向林默,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人骨髓深处的秘密,“你很特别。在我们家族传承的记忆中,从未有过像你这样的‘神’。你们的力量,向来是直接、霸道、不容置疑的‘书写’。覆盖、重写、碾压……但你,你居然懂得去修改‘笔’本身。”
林默心中一凛。老家伙一句话就点破了他刚才那一下的本质。
“或许是因为,我和你们记忆中那些高高在上的‘神’,不太一样。”林默靠着石碑,缓缓坐下,这个动作让他稍微节省了点体力,“我不想当神,我只想活着。而你们,想让我死。那么,为了不死,我总得想点办法。”
那个始终沉默的女人,眼神锐利如刀,她忽然开口,声音清冷:“你施加的枷锁,我们可以解开。血脉中的力量,不是外力可以永久禁锢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林默坦然承认,“可能需要一点时间?一天?一个月?一年?我不知道。但我知道,在你们解开它之前,你们杀不了我。而我,却有很多时间,可以慢慢研究怎么杀了你们。”
这是赤裸裸的威胁,也是虚张声势的豪赌。他赌对方不敢拿整个家族的传承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。
气氛再次凝固。
老人沉默了。他活了太久,见证了太多。他们这一族,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“盖亚”意志的补丁,在世界免疫系统失灵时,手动清除那些最危险的病毒。他们是世界的清道夫,是历史的守墓人。他们的使命感早已刻入基因,不容动摇。
可眼前这个叫林默的年轻人,和他记忆档案里那些因为力量而疯狂、视万物为刍狗的“神”完全不同。他狡猾,却不邪恶;他强大,却又无比脆弱;他有欲望,那欲望却仅仅是“活着”。
更重要的是,他抛出的那个真相——盖亚,是昔日众神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囚笼与屠刀。
这个真相,像一根毒刺,扎进了老人坚如磐石的信念里。他们守护了一辈子的秩序,难道……只是一个笑话的后续?
“我们,需要谈谈。”最终,老人缓缓说道。
这是一个台阶,一个双方都迫切需要的台阶。
林默暗中松了口气。
然而,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对峙即将转向谈判桌的微妙时刻,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图书馆的深处传来。
那是一个年轻的、带着一丝轻佻笑意的声音,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。
“三位长老,真是让我看了一出好戏啊。家族传承了数千年的‘秘术’,居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‘神’用这种方式给破解了。这要是记录到家族史里,恐怕会成为最有趣的一页吧?”
话音未落,一道身影从规则化石的阴影中走了出来。
那是个看上去年纪和林默相仿的青年,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风衣,与三位守墓人古朴的装束格格不入。他面容俊朗,嘴角总是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,但那双眼睛里,却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和骄傲。他走得很慢,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,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。
看到他,三位守墓人的脸色同时一变。
“凌?”老人眉头紧锁,“你不该在这里。”
被称作“凌”的青年耸了耸肩,摊开手,动作优雅得像个舞台剧演员:“我为什么不该在这里?家族最强大的三位长老同时出动,执行最高级别的‘清除协议’,我作为家族这一代最杰出的‘利刃’,当然要来观摩学习一下。可我没想到,看到的不是一场摧枯拉朽的‘葬礼’,而是一场……嗯,势均力敌的对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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