观星室再次陷入沉寂,只有那些代表着无数可能性的世界,在他们头顶,明灭不定。
同一时间,现实世界。
林默推开了书店的卷帘门。
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,但当那股热浪扑面而来时,他的身体还是本能地颤抖了一下。那不是单纯的高温,而是一种……恶意。仿佛整个世界的物理规则都在对他尖叫,排斥他,想把他从内到外彻底蒸发。
书店里是二十四度的春天,书店外是六十度的地狱。
“你要去哪?外面……”苏晓晓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她的脸因为担忧而皱成一团,像个没人要的小猫。
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。疼。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。自从开始频繁使用能力,他的情绪就像被稀释的水彩,越来越淡。可现在,这种尖锐的、混杂着愧疚和不舍的疼痛,却如此清晰。
他走到她面前,伸出手,想像以前一样,揉揉她的头发。可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。他的手心滚烫,像是握着一块烙铁。那是他刚刚定义规则留下的余温,也是盖亚在他身上打下的烙印。
他怕烫到她。
最终,他只是收回了手,放在身侧,紧紧攥成拳头。
“我要出去一趟。”他说,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。
“去退烧。”林默打断了她未尽的话,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,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“这个世界病了,总得有人去治好它。”
他没法解释。他怎么解释?说这个世界的“病”就是他自己?说他赖以生存的空气、阳光、大地,都视他为不共戴天的仇敌?
苏晓晓似乎还想说什么,但看着林默的眼睛,她把话咽了回去。她看不懂那双眼睛里的东西,那里有她无法理解的疲惫和决绝,像一个要去奔赴一场必死之战的士兵。
“那你……早点回来。”她最后只能小声说出这么一句,简单,又那么重。
林默重重地点了点头。他不敢再看她,转身,决绝地走进了那片金黄色的、扭曲的热浪中。卷帘门在他身后缓缓落下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像是一道闸门,隔开了两个世界。
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滚烫的硬币,紧紧攥在手心。硬币的表面,那繁复的花纹在昏暗中,仿佛亮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。
他不能再守护这家书店了。
因为他必须去守护这家书店所在的,整个世界。
这一次,他要主动走向风暴的中心。既然盖亚想让他成为病灶,那他就索性成为一把手术刀,在世界彻底腐烂之前,亲手将自己——或者说,将盖亚施加于他身上的“病”,从这个世界上,狠狠地挖掉。
踏出书店笼罩的范围,林默感觉自己像是从深海瞬间被抛到了火山口。空气粘稠得像糖浆,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烧红的铁砂。脚下的柏油路已经彻底融化,变成了黑色的、冒着泡的烂泥,散发着刺鼻的焦臭。远处的建筑在扭曲的热空气中摇晃,仿佛随时会像蜡烛一样融化。
这就是盖亚的“排异反应”。一种不计后果的、歇斯底里的自我毁灭。
城市已经瘫痪了。没有电,没有网络,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变成了铁棺材。人们躲在建筑物的阴影里,绝望地喘息着。偶尔有人冲出来,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奔跑,然后一头栽倒,再也起不来。
林默的体能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,高温和脱水让他头晕目眩。他能感觉到盖亚的意志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,从四面八方刺入他的身体。他走过一个路口,头顶的广告牌固定的螺丝突然毫无征兆地崩断,沉重的铁板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他的头顶。
这是“恶意”的巧合。
林默没有抬头,他只是疲惫地定义了一个微小的规则。
【定义:我头顶上方三米范围内,空气密度等同于固态钨。】
“咚!”
一声巨响,广告牌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,瞬间扭曲变形,然后无力地滑落到一边。林默甚至没有停下脚步,他知道,这种程度的对抗,只是开胃菜。
他每走一步,精神力都在飞速消耗。他不仅要对抗外界的高温,还要对抗整个世界施加于他身上的“恶意”。这就像一个全身免疫系统都在攻击自己的病人,每一步都是在走向死亡。
他看到了一个蜷缩在公交站台阴影下的小女孩,她的母亲正用自己早已干裂的嘴唇,徒劳地亲吻着孩子滚烫的额头。他看到了一个男人,疯狂地用消防斧劈砍着一家紧锁的便利店大门,只想为家人找到一瓶水。
他看到了文明在崩溃。
而这一切,在所有人眼中,都是因为他。
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荒谬感攫住了他。他想拯救这些人,但他偏偏是这一切灾难的“源头”。他就像一个带来瘟疫的医生,手里明明拿着解药,却被所有人当成魔鬼。
他必须更快。在人类观测阵线找到他之前,在他被这世界的恶意彻底耗死之前,他必须到达那个“现实稳定锚点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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