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笑了。
真的笑了。
不是那种开心的笑,也不是苦笑,更不是冷笑。那是一种……当你花光了所有力气,跑完一场你以为是终点的马拉松,却发现自己只是站在了一条无限延伸的高速公路入口时,那种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,夹杂着荒谬、疲惫和一丝绝望的干嚎。
声音不大,卡在喉咙里,像一块磨损的齿轮,发出咯咯的、难听的摩擦声。
我的人生,就是个笑话。
一个三流编剧喝多了之后胡乱写下的蹩脚剧本。一个只想在城市角落里当个蘑菇的自闭程序员,先是不得不和自己星球的“操作系统”干架,现在又被告知,这颗星球不过是个“新手村”,而我,刚刚因为表现太亮眼,被拉进了某个宇宙级的PVP服务器。
还附赠一个“新手大礼包”。
我看着自己摊开的手,那上面空无一物。但我的意识里,那个所谓的“初级权限提升引导程序”像一个幽灵般悬浮着,一个由纯粹信息和逻辑构成的、闪烁着微光的几何体。它并不复杂,甚至可以说简陋得可笑,像是一个二十年前的老旧软件安装包。
可我知道,这玩意儿能要我的命。
要么,是它本身就是个陷阱,一个来自未知“邻居”的木马程序,一旦运行,我就会被夺舍,被格式化,被变成某个存在的傀儡。
要么,是它真的能提升我的“权限”,但这个过程会让我彻底暴露在那些更高层级的“观察者”面前,就像一个在黑暗森林里点燃篝火的傻子。
盖亚的“重启”……“观察者”的“涟漪”……
这些词汇在我脑子里盘旋,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。我烦透了。我真的烦透了这种感觉,这种命运被一只看不见的手随意拨弄,而我连那只手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感觉。
我走到窗边,拉开窗帘。
楼下,城市的灯火像一条沉默的星河,在午夜的黑色天鹅绒上铺展开。车流是发光的血液,在高楼的骨架间静静流淌。远处,一架夜航的班机闪烁着红色的航灯,缓慢地划过天际。
多美啊。
多安静啊。
我曾经以为,这就是我所处的整个世界。我所要对抗的,也只是这个世界里那个想把我删掉的“管理员”而已。我所有的挣扎,所有的算计,所有的恐惧,都局限在这个小小的、蔚蓝色的玻璃弹珠里。
现在,有人告诉我,在这颗弹珠之外,有无数双眼睛,它们可能已经盯上了我。
我突然很想念苏晓晓。
想念她泡的柠檬茶,有点酸,有点涩,但喝下去之后胃里总是暖洋洋的。想念她在书店里搬着梯子找书时,阳光洒在她头发上的样子,那些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跳舞。
那是我想要守护的“世界”。一个有柠檬茶、有旧书、有阳光和灰尘味道的世界。
而不是这个该死的、由“局域网”和“星际互联协议”组成的冷冰冰的宇宙。
我闭上眼睛,深深吸了一口充满了尘埃和尾气味道的空气。这味道让我感到心安。这是现实的味道,是我熟悉的味道。
可是,平静的生活……已经回不去了。
从我为了保住“不语”书店,定义“地契在一小时内分解”的那一刻起,就再也回不去了。我以为那是一场冲动,现在看来,那更像是一种必然。一种刻在我“源代码”里的必然。
教授说,我是一场风暴。
风暴无法选择自己的方向,它只能前进。要么把前方的一切都掀翻,要么自己烟消云散。
坐以待毙,等着盖亚“重启”后用更高级的“杀毒软件”来对付我?或者等着那些天知道是什么鬼的“观察者”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把我从现实中抹去?
我做不到。
我的骨子里,有一种该死的、连我自己都讨厌的偏执。我可以躺平,可以咸鱼,可以对什么都无所谓。但前提是,别来惹我。一旦有人想夺走我在乎的东西,哪怕只是一家破书店,或是一份该死的平静,我就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,炸毛,伸出爪子,不管对方是人是神,还是整个宇宙。
那个陌生的“邻居”,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,它给了我一个选择。
一个用更大的风险去赌一个更大生机的机会。
我回到沙发上,把自己陷进去。柔软的布料包裹着我,这小小的、属于我自己的空间,给了我一丝虚假的安全感。
“运行。”
我在心里,对那个悬浮在意识里的“安装包”,下达了指令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,没有电闪雷鸣。
那一瞬间,世界消失了。
不,不是消失。是我“瞎了”。
我感觉不到光,听不到声音,闻不到气味。我的身体,我的四肢,我的皮肤,所有感官的输入信号,全部中断。我像是被扔进了一个绝对的、纯粹的“无”里面。
紧接着,是分解。
我的意识,我的“自我”,开始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拆解。
就像一个程序员在反编译一段复杂的代码。我的记忆,我的情感,我的逻辑,我的性格……所有构成“林默”这个存在的要素,都被打散成最原始的信息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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