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晓晓。
【这是一张单程票,孩子。】教授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严肃。【你使用了那段悖论定义,就等于是在宇宙的黑暗森林里点燃了一支最亮的火把。你告诉了所有人‘我在这里’。盖亚的修正机制已经把你标记为最高优先级。你以为‘锚’就是终点吗?不,他只是个序章,一个自动运行的杀毒软件。接下来,会有真正的‘猎人’来找你。】
【人类观测阵线那群凡人里的聪明人,他们的卫星和探测器已经快要锁定你的真实坐标了。你在这个城市里,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。】
【前往‘奇点’,是你唯一的生路。但那条路,通往的是另一个世界。一个你一旦踏入,就再也无法回头的世界。你将告别作为‘林默’的一切,成为代号‘变数’的流亡者。】
【所以,代价就是你的过去。你……准备好了吗?】
一股巨大的排斥力传来,这次不再温柔。我的意识像被弹弓射出去的石子,瞬间被推出了这片星海。
……
猛地睁开眼。
天花板,熟悉的、有几条裂纹的天花板。空气里弥漫着外卖盒子残留的油腻气味和熬夜带来的酸腐气息。窗外,城市的霓虹灯光把夜空染成一片肮脏的橘红色。
我回来了。
我躺在床上,一动不动,感觉身体像灌了铅。不是累,是一种被掏空的感觉。教授的话,像一把冰冷的钥匙,打开了我心中最后一道名为“侥幸”的门。
我没有选择了。
或者说,从我为了保住书店,第一次修改规则的那一刻起,我就已经没有选择了。之后的一切,不过是在一条既定的轨道上,加速滑向必然的深渊。
孤独……
在进入圣殿之前,我以为我的孤独是独一无二的。现在我知道了,我不是一个人在孤独。我们有一个庞大的,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孤独者联盟。
这算是一种安慰吗?
我不知道。我只觉得,这种“我们一起很孤独”的认知,比“只有我一个人孤独”更加……令人绝望。
我从床上坐起来,走到窗边。这是二十七楼,俯瞰下去,车流像发光的血液,在这座钢铁巨兽的血管里奔腾不息。无数的窗户里,亮着无数的灯火。每一盏灯火后面,都有一个故事。有平凡的幸福,有庸碌的烦恼,有微小的悲欢。
那是属于“人”的世界。而我,正在被开除“人籍”。
我拿起外套,没有目的地走出了门。深夜的街道比白天要诚实得多,卸下了伪装,露出了疲惫和破败的底色。几个醉醺醺的上班族勾肩搭背地唱着跑调的歌,环卫工人在默默地清扫着城市一天的狼藉。
我像个幽灵一样,穿行在这片人间烟火里。
不知不觉,我走到了那条熟悉的街道。
“不语”书店。
卷帘门紧闭着,但二楼的窗户,还亮着一盏温暖的、昏黄的灯。
我知道,她还在。苏晓晓,那个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元气少女,那个会因为一本旧书的修复而开心一整天的傻姑娘。也许她正在熬夜看书,也许是在整理爷爷留下的旧物,也许……只是单纯地忘了关灯。
我不敢再靠近了。
我怕我的到来,会给这片小小的、温暖的港湾,带来无法预测的风暴。教授说得对,我已经是一个移动的灾难源。
我就这么站在街对面的阴影里,像个变态一样,静静地看着那扇窗。看了很久很久。
我试图记住这幅画面。记住这片灯光给我的感觉。就像一个即将远行、横渡沙漠的旅人,拼命地想要记住水的味道。
我伸出手,对着那扇窗户,在心里默默地构建了一条微不足道的、也许是我作为“林默”的最后一条规则。
【定义:我对此刻这片灯光的记忆,其‘磨损度’为零,其‘鲜活度’……永恒。】
消耗的精神力微乎其微,但我的心却像是被挖掉了一块。我是在用我的能力,给自己做一个……情感的标本。
真可悲啊,林默。
我转过身,不再回头。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,沉重,且疼。
回到公寓,我没有开灯,直接在黑暗中联系了教授。
【我准备好了。】
意念发出后,石沉大海。我也不急,就那么静静地在黑暗里站着,等待着命运的判决。
大概过了十分钟,或者一个世纪那么久。教授那古井无波的声音,终于在我的脑海里响起。
【很好。】
没有多余的废话,没有鼓励,也没有告别。只有程序化的指令。
【第一步,不是一个地点,而是一个‘行为’。‘奇点’不存在于任何一张人类的地图上。你需要自己……凿开一扇门。】
【去你所在城市的,最高的人造建筑。】
我立刻就知道了是哪里。东华塔,这座城市的绝对地标,总高632米,是所有游客和市民仰望的存在。
【在午夜零点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。当旧的一天死去,新的一天诞生,在那个时间与概念的夹缝里……】教授的声音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用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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