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至的阳光烈得像团火，藤架上的青果已悄悄换了衣裳。领首藤的果红得发紫，表皮泛着油亮的光，像一颗颗浸在蜜里的赤珠；新核苗的果白中透金，粉晕从果蒂蔓延到果尖，像裹着层蜜糖的白玉；“续春”的果紫得发黑，银线印在熟色上愈发清晰，像用银丝在暗紫绸布上绣了朵月轮花，顶端还沾着点金粉，是从新核苗那里借来的暖。

“要熟了！要熟了！”小望举着记春册，指尖轻轻碰了碰“续春”的果，又赶紧缩回手，“皮有点软了，银线摸起来滑滑的，像涂了层油！”册子里用红、金、紫三色笔涂满了果子的轮廓，旁边标着“夏至，红透紫，白透金，紫透黑，香得钻鼻子”。

方旭搬来“摘果梯”，梯阶上铺着软布，怕蹭伤熟透的果子。“得分批摘，”他指着领首藤最红的那串，“领首藤的先熟，今天摘；新核苗的再等两日；‘续春’的最沉得住气，得让银线的味再攒攒。”

母亲提着竹篮，里面是“收果布”，用细麻织的软布，分了红、粉、紫三色，刚好衬着三类果子。“这布得垫在篮底，”她把红布铺进篮里，边角绣着月轮花，“别让果子互相磕碰，红的染了紫的，白的蹭了红的，就不好看了。”

领首藤的果刚摘下第一颗，果皮裂开道小口，浓红的果汁立刻渗出来，滴在红布上，晕开朵小小的花。小望凑过去闻，猛地吸了口气，呛得直咳嗽，却笑得眯起眼：“好浓的甜！带点太阳的焦香，像火山部落的蜜！”

火山部落的少年们扛着“晾果架”来了，是用焰藤条编的镂空架，能透气又晒得着太阳。“长老说摘下来的果得晾半天，”少年们把架子摆在藤架下的阴凉处，“让表皮的水汽收收，甜味更凝，不容易坏。”

领首藤的果刚摆在架上，就引来几只蜜蜂，围着果子嗡嗡转，翅膀上沾着的金粉落在红果上，像给果子撒了层碎金。小望赶紧用细纱罩把架子罩住，“可不能让你们抢了先，这是大家等了一年的甜！”

冰原的守卒托雪橇送来“储果罐”，是三个冰玉罐，罐口缠着不同颜色的藤丝，红丝缠红罐，金丝缠金罐，银丝缠紫罐。“这罐能锁味，”字条上画着果子躺在罐里的样子，“红罐存领首藤的，金罐存新核苗的，紫罐存‘续春’的，罐底铺层冰川绒，能存到秋天，滋味更厚。”

方旭把刚摘下的领首藤果放进红罐，果子碰撞的声音闷闷的，像在罐里说悄悄话。他忽然发现，红果的果核上竟有层浅褐纹，和老藤的枝纹一模一样，“你看这核，”他把核递给小望，“领首藤把自己的样子刻在核里了，等着明年再长出来。”

月禾带着“品果勺”来了，勺柄分了三截，红截刻火焰纹，金截刻忍冬纹，紫截刻月轮纹，刚好配三类果子。“先尝尝领首藤的，”他用红截勺舀了点红果的果肉，递到小望嘴边，“慢点开，别烫着——这果里藏着去年的夏阳呢。”

小望小心翼翼地含住果肉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，半晌才咽下去，咂咂嘴：“甜得像在嘴里开了朵花！有点点涩，是老藤的劲吗？”

方旭尝了一口，领首藤的甜果然够烈，像团小火苗在舌尖烧，慢慢化开来，又透出点清冽，是冰原的气在底下托着。他忽然明白，这熟色渐染的过程，是光阴把三地的味都揉进了果子里——火山的暖、冰原的清、月轮谷的光，还有藤架下的风、雨、露，都成了滋味的注脚。

那位研究草木共生的老者又来了，他举着“尝味镜”照“续春”的果，镜中能看到果肉里的银线纹像网一样铺开，把红果的烈、白果的柔都网在里面。“你看这网，”老者指着镜中的纹路，“‘续春’的味最杂，却最厚，因为它记着三代的故事，每口都是时光的味。”

暮色中，晾果架上的领首藤果泛着油亮的光，储果罐的冰玉在夕照里闪着冷光，红、金、紫三色收果布在竹篮里叠着，像块拼色的绸。小望的记春册上添了新画：“领首藤的果，红如燃，甜如焰；新核苗的果，白如凝脂，甜如蜜；‘续春’的果，紫如夜，甜如……像把所有的甜都混在了一起。”

方旭知道，新核苗和“续春”的果还在枝头积蓄力量，要不了多久，也会带着各自的故事落进篮里，住进罐中。而这些熟了的果，不只是甜，更是三代藤的光阴——领首藤的开创，新核苗的共生，“续春”的传承，都凝在这一口甜里，浓得化不开。

夜风拂过晾果架，红果在纱罩下轻轻晃，甜香混着藤叶的气息漫开来，像在说：别急，新核苗的甜，“续春”的厚，都在路上呢。藤架上，未摘的果子还在枝头悬着，银线的光、金粉的暖在月光下流转，把最后的滋味，悄悄酿进果肉里，等着成为谁舌尖上，关于时光的记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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