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文渊那句石破天惊的低语,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,在苏妙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。
前朝余孽?!
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,远比后宅倾轧、嫡母迫害要严重得多!那是涉及江山社稷、抄家灭族的滔天大罪!柳氏一个后宅妇人,怎么敢?又如何能与之牵扯上关系?
无数的疑问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苏妙。她终于明白,为什么对方的监视如此严密,手段如此狠辣,连张婆子那样的小角色都要灭口。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宅斗,而是隐藏在侯府锦绣帷幕下的,真正的政治漩涡,是足以将所有人碾得粉身碎骨的巨大阴谋!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:“二哥,此话当真?你……你有何凭据?”
苏文渊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惨白,他眼神慌乱地扫视着空荡荡的藏书楼,仿佛担心那些厚重的书架后面藏着耳朵。“我……我没有确凿证据……但是……”他咽了口唾沫,声音干涩,“我偷听到母亲……柳氏与她身边那个钱嬷嬷的谈话……虽然听得不真切,但提到了‘那边的要求’、‘旧物’、‘不能见光’……还有……‘炭火不过是遮掩’……”
炭火是遮掩?!
苏妙脑中灵光一闪!是了!银霜炭短少,丙字库夜半的秘密活动,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遮掩真正在进行的事情——比如,转运或藏匿与前朝余孽相关的“旧物”——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!张婆子很可能不是偶然撞破他们搬运炭火,而是无意中看到了炭火下面掩盖的、真正要命的东西!
“还有……”苏文渊似乎下定了决心,既然已经说了,不如说透,“我怀疑……你生母的死,恐怕也与此有关联……她当年,似乎就是在柳氏接手管理中馈不久后,突然‘病逝’的……时间上,太巧了……”
原主生母!那个身份低微的洗脚婢!
苏妙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。如果原主生母的死也与此有关,那她脸上的“胎记”,生母留下的可能线索,这一切似乎都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了起来。而她,苏妙,这个意外闯入的灵魂,已经不知不觉地站在了这张网的边缘,甚至……可能已经触碰到了网线!
巨大的危机感让她手脚冰凉,但与此同时,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也在心底滋生。知道了敌人是谁,知道了危机的规模,反而比未知的恐惧更容易应对——尽管这应对的难度,堪称地狱级别。
“二哥,我明白了。”苏妙的声音异常冷静,她看着苏文渊,“赏梅宴,我必须去。而且,我们不能坐以待毙。”
她将那个装着银票和碎银的钱袋,坚决地塞回到苏文渊手里:“这些钱,你拿着,不仅要买书,更要用来打点。想办法结交一些可靠的同窗,尤其是……家中在都察院、大理寺或者五城兵马司任职的。不需要他们做什么,只需要在关键时候,能传递一两个消息,或者…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
她在布一步闲棋。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,或许这一点点微弱的外部联系,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。
苏文渊握紧了钱袋,感受到了其中沉甸甸的分量和更沉甸甸的责任。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庶妹,她眼中那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光芒,是他从未在任何后宅女子身上见过的。他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好!我尽力而为!”
“另外,”苏妙沉吟道,“我需要所有关于安国公府,特别是安国公世子赵弈的详细信息,越详细越好。还有,柳氏与安国公府往来的一切蛛丝马迹。”
知己知彼,方能百战不殆。既然赏梅宴是对方选的战场,她至少要了解对手的情况。
“赵弈……”苏文渊思索着,“我倒是听同窗提起过一些。此人是京城有名的纨绔,风流倜傥,最爱新奇事物,斗鸡走马,流连花丛,但……据说并非蠢笨之人,甚至有些小聪明。安国公府手握部分京营兵权,地位超然。”
纨绔,爱新奇,有小聪明,家世显赫……苏妙默默记下这些关键词。这样的人,或许可以利用他的“爱好”和“好奇心”来做文章?
“时间不早了,二哥先回去吧。万事小心。”苏妙结束了对谈。
苏文渊点点头,将几本夹在腋下的旧书递给苏妙(这是他刚才在书架旁随手拿的,作为碰面的掩护),然后低着头,匆匆离开了藏书楼。
苏妙看着他消失的背影,知道从这一刻起,他们这对原本形同陌路的庶出兄妹,已经被无形的命运捆绑在了一条危机四伏的小船上。
回到小院,苏妙立刻投入了紧张的“备战”状态。
首先,是消化和苏文渊联盟带来的信息,并重新评估局势。敌人从后宅的柳氏,升级为了可能牵扯前朝余孽的巨大阴谋集团。这意味着对手的能量、手段和残忍程度都远超想象。她之前的种种“小动作”,在对方眼里恐怕如同儿戏。赏梅宴,绝不仅仅是柳氏想把她当成礼物送出去那么简单,很可能隐藏着更深的、她尚未窥破的目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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