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内部的空间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舒适,铺设着厚实的绒毯,车壁包裹着暗纹锦缎,角落里固定着一个小巧的紫铜熏笼,里面袅袅散发着宁神的檀香。一切都透着低调的奢华与沉淀的威严。
苏妙蜷缩在靠近车门的位置,身体紧绷,呼吸都放得极轻,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,减少存在感。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“咚咚”擂鼓的声音,与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“轱辘”声交织在一起,敲打着耳膜。
老夫人依旧闭目捻着佛珠,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,仿佛刚才那个将苏妙置于风口浪尖的决定,不过是随口吩咐了一句“今日天气尚可”。
大佬的气场果然不一样,不说话比说话还吓人。 苏妙内心疯狂吐槽,这感觉,比第一次参加公司年终汇报,坐在第一排直面CEO还刺激!
车厢里一片寂静,只有佛珠碰撞的细微声响和熏香缭绕。
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。苏妙低着头,眼睛盯着自己裙摆上那个不起眼的线头,脑子里飞速运转,分析着眼前这诡异的情况。
老夫人此举,绝对意有所图。是真的看中了她那点“孝心”和“巧思”?还是想借此敲打柳氏?或者……是想亲自观察、试探她这个近来似乎有些“不同”的庶女?
无论哪种,对她而言都福祸难料。
就在苏妙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沉默的压力压垮时,老夫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。那双历经岁月沉淀、看似浑浊实则锐利的眸子,平静地落在了苏妙身上。
“身子可好些了?”声音不高,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,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苏妙一个激灵,连忙抬起头,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、带着几分惶恐和感激的浅笑:“劳祖母挂心,孙女……孙女好多了。只是脸上这……这东西,消退得慢,恐污了祖母的眼。”
她适时地垂下眼睑,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,姿态放得极低。
老夫人目光在她脸颊那块浅红色的“印记”上停留了一瞬,不置可否地“嗯”了一声,转而问道:“那安神枕里的方子,你是从何处看来的?”
来了!核心拷问! 苏妙心道,早有准备。
她依旧低着头,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和怯生生:“回祖母,孙女……孙女以前在……在杂书上看到的,许是……许是《百草杂录》之类的?记不太清了。只依稀记得那几样材料常见,气味也算清雅,便……便胡乱试了试,侥幸对祖母有些微用处,实在是……是孙女的福气。”
她刻意模糊了书名,强调了“胡乱试试”和“侥幸”,将功劳归于老夫人自身的福气,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。
老夫人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顿了顿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、难以捕捉的情绪,似是审视,又似是……一丝了然?
“倒是个有心气的。”老夫人淡淡说了一句,语气听不出褒贬,“懂得自己琢磨,是好事。”
苏妙心里咯噔一下。有心气?这评价是褒是贬?在古代,一个庶女‘有心气’,可不是什么纯粹的夸奖。
她不敢接话,只是将头垂得更低。
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。但这次,气氛似乎比刚才更微妙了些。老夫人不再闭目养神,而是偶尔透过晃动的车窗帘隙,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,眼神悠远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苏妙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,扮演好一个胆小、怯懦、偶尔有点小聪明但绝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庶女角色。
马车出了城,道路变得稍微颠簸了些。城外的空气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,涌入车厢,冲淡了些许檀香的沉闷。
或许是离开了令人压抑的侯府高墙,或许是这郊外的景色勾起了什么回忆,老夫人忽然又开口,语气比刚才随意了些许:“听说,你前几日,夜里曾掉进后花园的荷花池?”
苏妙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!
果然问了! 她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翻篇!
“是……是的,祖母。”她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,“那夜孙女心中烦闷,想去池边走走,不料脚下打滑……幸而水不深,只是……只是受了些惊吓,染了风寒……”
她将之前对柳氏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,语气更加惶恐,甚至适时地瑟缩了一下肩膀,仿佛回忆起了那夜的冰冷与恐惧。
老夫人静静听着,没有打断,直到她说完,才慢悠悠地道:“侯府的荷花池,边缘都设有栏杆。你倒是……会挑地方滑。”
苏妙的心猛地一沉!
老夫人这话,看似随意,实则点出了她之前说辞中最大的漏洞!是啊,有栏杆的地方,怎么会那么容易失足落水?
姜还是老的辣! 苏妙内心警铃大作。这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!她根本不信我那套说辞!
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,寻找着合理的解释。承认自己是故意的?那等于自寻死路!坚持是意外?显然无法取信于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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