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袍面具人那如同实质的、冰冷探究的目光,如同梦魇般缠绕了苏妙一整夜。那种仿佛灵魂都被看穿的战栗感,远比直面刀剑更加令人心悸。对方是谁?是敌是友?他最后那无声的审视,究竟意味着什么?
无数疑问在她脑中盘旋,让她在天明时分,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。然而,不等她细思消化这份恐惧,一个更加爆炸性的消息,如同惊雷般炸响了整个京城,也瞬间将她推向了更大的风口浪尖——
肃王谢允之,于清晨宫门外,当众呈上血书与铁证,弹劾当朝太师结党营私、卖官鬻爵、乃至……通敌叛国!其中,便包括了与北狄“影煞”勾结,通过工部内部蛀虫,泄露军机、倒卖军械,致使北境斥候遇伏,全军覆没!
一石激起千层浪!
太师,那可是太子殿下的亲舅舅,门生故旧遍布朝野,权势熏天!肃王此举,无异于直接向太子一党宣战!整个朝堂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荡与恐慌之中。
而作为肃王弹劾中提及的“工部内部蛀虫”所在之地——巧器坊,以及刚刚在工部崭露头角、且与肃王关系匪浅的“巧工夫人”苏妙,立刻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!
消息传到巧器坊时,坊内几乎瞬间瘫痪。工匠们人人自危,议论纷纷,看向苏妙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——有敬畏,有恐惧,也有隐秘的幸灾乐祸。谁都明白,这位苏大人,已然彻底卷入了顶级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。
新来的代理主事脸色铁青,匆匆宣布坊内暂停一切事务,等待上头核查后,便躲进了值房,闭门不出。
苏妙独自坐在自己的小工房里,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喧嚣,心中却是异乎寻常的平静。该来的,终究来了。肃王选择了最激烈、也是最彻底的方式,将她“改良工艺”所带来的线索,化作了他攻击政敌的利刃。她这块“敲门砖”,被他用到了极致。
她并不怨恨,甚至隐隐有一丝解脱。与其在暗流中被动挣扎,不如置身于风暴眼,反而能看得更清楚。只是,她清楚地知道,从这一刻起,她将不再有任何退路。她必须牢牢绑在肃王这艘战船上,与他共同面对随之而来的惊涛骇浪。
果然,午后,肃王府的马车便再次出现在了巧器坊门外。这一次,来接她的阵仗远比以往更大,除了那名熟悉的内侍,还有四名气息沉凝、眼神锐利的王府侍卫,显然是得到了肃王的严令,务必保证她的安全。
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,苏妙神色平静地登上了马车。她知道,此去王府,绝非简单的问话。
马车并未驶向肃王府,而是直接进入了皇城,停在了刑部门外!
“苏大人,王爷已在里面等候,请随奴婢来。”内侍的声音依旧平稳,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肃杀。
苏妙深吸一口气,定了定神,跟着内侍走进了那象征着国家法度、却也充斥着无数阴暗的刑部大堂。
刑部大堂内,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。主位上空着,显然主官并未到场。肃王谢允之一身亲王常服,端坐在左侧首位,面色冷峻,不怒自威。他下首坐着刑部侍郎等几位官员,个个正襟危坐,额头见汗。
而在大堂中央,跪着几个瑟瑟发抖的人。苏妙一眼就认出,其中一人正是那位与王主事勾结的兵部员外郎!另外几人穿着工部官员的服饰,品级似乎都不低。
苏妙的出现,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那兵部员外郎抬头看到她,眼中瞬间爆发出怨毒至极的光芒,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。
“王爷,苏大人带到。”内侍禀报。
肃王的目光落在苏妙身上,微微颔首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堂:“苏妙,你将之前在本王面前,关于巧器坊王主事等人泄露工艺、与不明身份者交易之事,再详细陈述一遍,与诸位大人及……这些罪官,当面对质。”
当面对质!
苏妙心中明了,肃王这是要借她之口,坐实这些人的罪名,将通敌叛国的铁案,死死钉在太师一党的头上!
她上前一步,依礼参见后,便抬起头,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名跪地的官员,最后落在那兵部员外郎身上。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,没有丝毫怯懦,将从如何发现弩机图纸问题,到如何暗中调查,再到雪夜目睹交易、遭遇刺杀等一系列事件,条理分明地陈述出来。她没有添油加醋,只是客观叙述,但每一个细节,都如同利刺,扎向那些罪官。
“……臣女虽人微言轻,亦知军国重器,关乎边境安宁,将士性命。见此蠹虫窃国肥私,与敌勾连,心中愤慨,故冒死查证,禀报王爷,望朝廷肃清奸佞,以正国法!”苏妙最后一句,掷地有声。
“你胡说!血口喷人!”那兵部员外郎猛地抬起头,面目狰狞地嘶吼,“分明是你这妖女,与肃王勾结,陷害忠良!你那些所谓的‘巧工’,不过是些奇技淫巧,谁知道是不是北狄派来的细作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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