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春宫外,菊影缤纷,暗香浮动。
长春宫内,衣香鬓影,暗流涌动。
苏妙垂首跟在柳氏和苏玉瑶身后,踏入这座以雅致清幽着称的妃嫔宫殿时,明显感觉到殿内原本低缓的谈笑声,有那么一瞬间几不可察的停滞。无数道目光,或明或暗,如同细密的针,从四面八方扎了过来,聚焦在她这个新出现的、且带着诸多传闻的身影上。
她依照徐嬷嬷的教导,眼观鼻,鼻观心,步伐不疾不徐,姿态恭敬却不显卑微。她能感觉到柳氏紧绷的背脊,以及苏玉瑶刻意挺直、试图展现嫡女风范却隐隐透出僵硬的脖颈。
引路的太监将她们引至殿中,恭敬禀报:“贤妃娘娘,永安侯夫人柳氏,携嫡女苏玉瑶、庶女苏妙前来拜见。”
苏妙随着柳氏和苏玉瑶一同跪下行礼,声音清晰而平稳:“臣妇(臣女)参见贤妃娘娘,娘娘千岁金安。”
“都起来吧,赐座。”一个温和柔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,听不出什么情绪,如同春风拂过湖面,只带起浅浅涟漪。
“谢娘娘。”苏妙起身,依旧微垂着眼眸,依礼在宫女引导下,坐在了属于她身份的位置——一个比较靠后、接近殿门的位置。这正合她意,可以更好地观察环境,降低存在感。
她趁落座的机会,飞快地抬眼瞥了一眼主位上的贤妃。
只见一位身着湖蓝色宫装、头戴点翠珠钗的宫装丽人端坐其上,看上去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年纪,容貌并非绝色,但肌肤白皙,气质温婉沉静,眉眼间与谢允之有几分相似,尤其是那抿唇时略显冷硬的线条。她手中轻轻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,嘴角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,目光平和地扫过殿内众人,仿佛对所有人的小心思都了然于心,却又并不点破。
这就是谢允之的母亲,当朝贤妃。果然如徐嬷嬷所说,看似温和,实则深不可测。
苏妙迅速收回目光,心中警惕更甚。这样的女人,绝不会因为儿子对某个女子稍有不同,就轻易表现出喜好。
她的座位虽然靠后,但显然,她依然是全场关注的焦点。她能听到周围传来压低的议论声。
“那就是苏三?脸上……似乎也没传闻中那么不堪?”
“哼,胎记是淡了些,可庶女就是庶女,上不得台面。瞧她坐的那位置……”
“嘘——小声点,没看见她头上那支玉簪吗?那可是上好的冰种翡翠,雕工……像是内造办的手艺。”
“内造办?嘶……难道真是肃王殿下……”
议论声在她发间那支青竹玉簪上停留了片刻,随后,那些探究的目光中,便多了几分忌惮和重新评估的意味。
苏妙心中对谢允之那份无奈的感激又多了几分。这“招牌”果然好用。
赏菊宴的过程,无非是赏花、品茶、听曲、以及贵妇贵女们之间看似亲切、实则机锋暗藏的闲聊。
贤妃娘娘话不多,大多时候只是含笑听着,偶尔温和地插一两句,引导着话题的方向。她问了几句各家女儿的闺中趣事,也关心了一下几位老夫人的身体,气氛看似融洽和谐。
苏妙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秉持着“少言多看”的原则。别人问她话,她便礼貌、简短地回答;无人问津时,她便安静地欣赏着殿内摆放的菊花,或者……默默吐槽这宫宴的点心虽然精致,但分量实在太少,根本吃不饱,还不如她和小桃在院子里烤的红薯实在。
“苏三小姐。”忽然,贤妃温和的声音点名了她。
苏妙心中一提,立刻起身,恭敬行礼:“臣女在。”
“不必多礼,坐下说话。”贤妃笑容依旧温和,“近日京城都在传扬苏三小姐的‘巧工’之名,连皇上都略有耳闻。本宫也甚是好奇,不知苏三小姐除了那改良军械的慧眼,平日还喜好些什么?女儿家的玩意儿,比如针织女红,可曾涉猎?”
来了!正题来了!
苏妙心中警铃大作。这个问题看似寻常,实则陷阱重重。若只答“巧工”,显得不像正常闺秀;若过分强调女红,又显得虚伪。而且,特意提及“改良军械”和“皇上耳闻”,既是抬举,也是将她放在火上烤。
她深吸一口气,抬起头,目光恭顺地迎上贤妃探究的视线,声音清晰柔婉:“回娘娘的话,臣女愚钝,于针织女红一道,只是略知皮毛,不堪入目。平日闲暇,更喜翻阅些杂书,或……自己动手制作些便于生活的小物件,聊以自娱罢了。至于军械之事,实是机缘巧合,蒙肃王殿下不弃,给了臣女一个效力的机会,臣女不敢居功。”
她答得滴水不漏,既承认了自己女红不佳(符合原主“愚钝”的设定),又将兴趣引向“杂书”和“小物件”(为她的“巧工”找合理出处),最后将军械之功轻描淡写地推给“机缘”和“肃王殿下”,显得谦逊不贪功。
贤妃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,似乎没料到苏妙应对得如此得体。她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顿了顿,笑道:“哦?便于生活的小物件?这倒有趣,不知是何等巧思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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