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玉瑶的赏花宴帖子,如同一只不合时宜的苍蝇,落在了肃王府墨韵堂那张堆满古籍的案几上。苏妙拈起那张散发着浓郁香粉气的精致帖子,指尖在上头烫金的“瑶”字上轻轻划过,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。
在这个她即将“启程”前往皇觉寺“静养”的节骨眼上,这位向来视她如眼中钉的嫡姐,竟如此热情地邀她回府赏花?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,只怕连侯府门口那对石狮子都不会信。
是柳氏按捺不住,想借机敲打?还是苏玉瑶被人怂恿,当了那出头椽子?亦或是……这本身就是北狄或“影煞”布下的另一重迷雾,想将她困在侯府,打乱肃王的部署?
心思电转间,苏妙已有了决断。这侯府,必须回。不仅是为了看看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更是要将计就计,演好“旧疾复发、即将离京静养”这出戏的前奏。让对方确信她离京的“真实性”,皇觉寺的“引蛇出洞”才能更具效果。
她提笔,用原主那手勉强算得上工整的字迹,回了帖子,语气恭顺地表示定当准时赴宴。
放下笔,她走到窗边,目光掠过庭院,看似在欣赏景致,实则能量视野悄然开启,扫过几个不易察觉的角落。果然,那若有若无的窥视感依旧存在,如同附骨之疽。对方监视得很紧。
她不动声色,转身唤来小桃,吩咐道:“去准备一下明日回府的衣物,不必太出挑,寻常些便好。”她顿了顿,似是不经意地补充,“将那件前年做的、颜色有些发旧的藕荷色裙子找出来吧,许久未回府,还是……低调些好。”
小桃虽有些不解小姐为何要穿旧衣,但还是乖巧地应了下去。
苏妙看着小桃离开的背影,眼神微凝。这件旧衣,是她计划的一部分。
翌日,苏妙果然只带着小桃,乘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帏小车,回到了永安侯府。她特意掐着时辰,不早不晚,既不失礼,也不至于过早到场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。
侯府花园里早已是姹紫嫣红开遍,衣香鬓影,笑语喧哗。苏玉瑶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,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,珠翠环绕,光彩照人,正被几个相熟的贵女簇拥着,言笑晏晏,如同众星捧月。
当苏妙穿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襦裙,仅簪着一支素银簪子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园子入口时,说笑的声音不由得低了下去。无数道目光瞬间投射过来,带着好奇、探究、鄙夷,以及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。
“哟,三妹妹可算是来了。”苏玉瑶扬起下巴,语气带着惯常的骄矜,目光在苏妙那身寒酸的衣着上扫过,闪过一丝得意,“还以为三妹妹在肃王府住了这些时日,眼界高了,看不上我们这侯府的小小花园了呢。”
这话夹枪带棒,恶意明显。
若是从前那个怯懦的苏妙,只怕早已羞得无地自容。但如今的苏妙,只是微微垂眸,福了一礼,声音平静无波:“大姐姐说笑了。承蒙肃王殿下不弃,允我暂住养病,心中唯有感激。今日回府,见园中花开正好,大姐姐风采更胜往昔,心中亦是欢喜。”
她语气不卑不亢,直接将肃王抬了出来,点明自己是“客居养病”,瞬间将苏玉瑶那点炫耀和打压衬得小家子气。
苏玉瑶脸色一僵,周围几个贵女的眼神也微微变了。肃王的名头,在京中就是一块金字招牌。
柳氏坐在上首的亭子里,将这一幕尽收眼底,脸上那雍容的笑容淡了几分,眼神阴沉。这小贱人,去了肃王府几日,竟变得如此牙尖嘴利!
她笑着打圆场:“好了好了,都是自家姐妹,快别站着了。妙儿,你身子弱,快到这边来坐。”她指了指身边一个位置,看似关切,实则是想将苏妙放在眼皮子底下拿捏。
苏妙从善如流,走过去坐下,姿态恭顺,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,与周遭那些或娇俏或活泼的少女相比,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赏花宴正式开始。侍女们捧着各色精致茶点穿梭不息。苏妙小口品着茶,听着周围贵女们谈论着最新的衣饰、胭脂,或是哪家公子又作了新诗,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来凑数的、不合群的旁观者。
然而,她的心神却高度集中,能量视野维持在最低消耗状态,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园中的每一个人,尤其是柳氏和苏玉瑶,以及她们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。
她注意到,柳氏身边一个面生的、眼神灵活的婆子,借着添茶的机会,几次状似无意地靠近她,目光在她腰间和袖口处逡巡。而苏玉瑶,虽然表面上在与旁人说笑,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瞥向她,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、近乎恶毒的期待。
她们在找什么?或者说,想确认什么?
苏妙心中冷笑,大概猜到了几分。恐怕是想确认她那幅“已被毁掉”的《西域山河残卷》是否真的不在身上,或者……想看看她是否还藏有其他与“星辉石”相关的东西?
酒过三巡,气氛愈发热络。苏玉瑶似乎是觉得时机已到,拍了拍手,笑道:“光是赏花吃茶也有些无趣,不若我们行个酒令如何?就以这园中花卉为题,对不上来的,可是要罚酒三杯的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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