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像是沉在粘稠的糖浆里,缓慢上浮。
苏妙首先感觉到的不是疼痛,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、被掏空般的虚弱,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,只剩下软绵绵的皮肉瘫着。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斤巨石,她尝试了几次,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。
模糊的视线里,是熟悉的听雪轩帐顶绣着的缠枝莲纹。鼻腔里充斥着浓郁的药味,还有一丝极淡的、属于她自己的星辉之力残留的温暖气息。
她……还活着?回到王府了?
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回——柳府书房的密室、那些触目惊心的密信、黑色小铁箱、墙头上面具人的阴冷气息、影七决绝的背影、夜风中疾驰的马蹄声、宫门前嘶哑的呼喊、皇帝震怒的面孔……最后,是眼前一黑。
“小姐!小姐您醒了!”小桃带着哭腔的惊喜呼喊在耳边响起,紧接着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动静。
苏妙艰难地转动眼珠,看到小桃那张哭得红肿、此刻却绽放出巨大喜悦的脸庞凑在眼前。她想开口说话,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像要冒烟,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。
“水……影七……”她挤出两个词。
小桃连忙端来温水,小心地扶起她,一点点喂她喝下。清凉的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,带来一阵刺痛,却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不少。
“影七大人……他……”小桃的声音低了下去,眼圈又红了,“还没有消息。接应的人最后看到,他被那个戴面具的高手缠住,后来柳府大批护卫赶到……他们拼死才带着您冲出来,没看到影七大人脱身……”
苏妙的心猛地一沉,如同坠入冰窟。虽然早有心理准备,但听到确切的消息,依旧痛彻心扉。影七……那个沉默忠诚、总是如同影子般守护的暗卫首领……
她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,将翻涌的悲痛强行压下去。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。
“我睡了多久?”她声音依旧沙哑,但清晰了一些。
“整整一天一夜了!太医来看过,说您是心力交瘁,加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,元气大伤,需要静养。”小桃抹着眼泪,“陛下派了两位太医轮流守在府里,用了好多名贵药材。皇后娘娘也派人送来了补品。”
“外面……情况如何?”苏妙最关心的是这个。她拼死带回来的东西,到底引起了多大的波澜?
小桃脸上露出一丝振奋:“柳文渊那个老贼被抓了!就在小姐您进宫那晚后半夜!御林军和什么暗影卫出动,把丞相府围得水泄不通,柳文渊和他那些狗腿子党羽,抓了好多人!听说天牢都快塞不下了!现在京城里到处都在抄家抓人,菜市口这两天怕是都要忙不过来!”
果然!皇帝动作很快!柳文渊这个最大的内患,总算被拔除了!苏妙心中稍定,这至少意味着京城内部的致命威胁暂时解除,可以集中精力应对北境的危机了。
“还有呢?那个……铁箱?”她急切地问。
“那个黑箱子?”小桃想了想,“陛下好像召集了好多人,在宫里什么地方研究呢。具体的不清楚,但今早宫里来过人,问小姐您什么时候能醒,说陛下和几位大人有些问题想请教您。”
苏妙挣扎着想要坐起来,却被小桃按住:“小姐!太医说了您必须静养!”
“静养不了。”苏妙摇头,语气坚决,“扶我起来。去告诉宫里来的人,我醒了,如果陛下允许,我可以……可以隔空提供一些想法,关于那个铁箱。”
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,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入宫。但那个铁箱关系重大,必须尽快弄明白。
小桃拗不过她,只好一边扶她坐起靠在软枕上,一边让人去通知。
约莫一个时辰后,养心殿派来了一位苏妙意想不到的人——太医院那位白发苍苍、德高望重的陈院判,以及一位身着朴素道袍、仙风道骨的老者。据陈院判介绍,这位是皇家供奉的“玄真道长”,精通道家符箓、阵法,也对一些偏门异术颇有研究。皇帝派他们二人前来,既是为了给苏妙复诊,也是为了详细询问关于铁箱和那几封密信中提到邪术的细节。
听雪轩临时布置成了一个小型的“问诊兼咨询室”。苏妙靠坐在榻上,身上盖着锦被,脸色苍白,但眼神清明。陈院判先为她仔细诊了脉,又查看了她的气色和舌苔,眉头紧锁。
“苏姑娘,你此番损耗实在太大。”陈院判摇头叹息,“经脉旧伤未愈,又添新损,元气近乎枯竭。若非……姑娘体内似乎有一股极为精纯温和的生机之力在缓慢滋养,恐怕后果不堪设想。眼下必须绝对静养,不可再劳心劳力,更不可妄动真气……呃,或者姑娘那种特殊的力量。”
苏妙苦笑:“多谢院判大人。静养之事,我尽力。但眼下国事艰难,有些事,恐怕静不下来。还请院判和道长,先说说那铁箱的情况吧。”
玄真道长一直沉默地观察着苏妙,此时方才开口,声音清越平和:“苏姑娘心系国事,令人钦佩。那铁箱,陛下已命贫道与陈院判,还有钦天监的几位同僚共同查验。此物……确非凡品,其上符文,乃是一种极其古老阴邪的巫蛊密文,与北狄草原流传的萨满巫术有些渊源,但更为精深歹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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