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师傅说,先王妃当年总嫌发簪太沉。” 他从背后将发梳插进她发间,木齿穿过发丝时带着淡淡的松木香,“师傅就亲手做了木梳,每天替她梳头发。” 他的指尖在她颈后停顿,那里有块浅淡的疤,是溶洞里为护他被骨片划伤的,“我没师傅的手艺,却也想替你梳一辈子。”
苏眠握住他停在颈后的手,贴在自己脸颊上。铜镜里的两人发间都簪着芦苇,她的银簪与他的木梳在烛光里交辉,像两株在风里相依的苇草。“楚珩,” 她声音透过镜面传来,带着水汽的软,“明天不用怕我紧张,就算手抖得像你说的秋风里的芦苇,我也会走向你。”
楚珩在镜中与她对视,突然俯身咬住她的耳垂。银铃在发间轻响,混着他的呼吸声,像段只有两人能懂的歌谣。“我等你。” 他说,指尖在她颈后疤痕上轻轻画圈,“从六岁在芦苇丛里找到你的那天起,就一直在等。”
整理嫁妆清单时,苏眠在樟木箱底发现个褪色的锦囊。里面裹着半块桂花糕,是用雾岭的蜜酒腌过的,竟还留着淡淡的香气 —— 与楚珩说要给她买的那种同款。锦囊里还压着张笺纸,是母亲的笔迹:“给阿眠:若你遇见个愿意为你摘芦苇的人,就嫁吧。”
“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。” 端太妃端来莲子羹,看着笺纸时眼底泛着湿光,“她当年把你托付给我时,说‘别让这孩子学规矩,让她像芦苇那样活’。” 她舀起勺羹喂到苏眠嘴边,“你母亲和明远师兄、我是师姐妹,她最小,却最犟,当年为了给我采雾岭的龙胆花,愣是跳过三丈高的宫墙,摔得膝盖青了半块。”
苏眠的指尖抚过笺纸边缘的折痕,那里被摩挲得发亮,显然端太妃常拿出来看。她突然想起白日里看到的银盒,里面风干的龙胆花还保持着盛开的模样,母亲的字迹在灯下泛着温柔的光:“给阿萤:雾岭的龙胆比宫里的牡丹野,却能在石缝里开花。”
“明远师兄总说,我们三个里,你母亲最像芦苇。” 端太妃替她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,动作像在照顾小时候的师妹,“当年骨鹰教围攻王府,是她带着你从密道逃出去的,怀里还攥着给你编的芦苇环,说‘阿眠要像苇草那样,能屈能伸’。”
苏眠突然捂住脸,眼泪从指缝里漏出来,砸在母亲的笺纸上,晕开细小的墨花。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母亲的陪伴,却原来,母亲的爱早就藏在芦苇里、桂花里、所有她以为的巧合里。
楚珩寻来时,正看到苏眠对着笺纸掉泪。他刚去检查过画舫的红绸,指尖还沾着丝线的滑,此刻却笨拙地用袖口替她擦泪,把人往怀里带时,发间的木梳蹭到她的银簪,发出细碎的响。“师傅说,师叔当年总哭,却从来不在人前掉泪。” 他声音埋在她发间,带着桂花的香,“她说真正的坚强,是敢在在意的人面前软弱。”
苏眠在他怀里蹭掉眼泪,突然想起母亲手记里的最后一页。那里画着艘画舫,船头的两人举着灯笼,船尾的芦苇丛里藏着行小字:“双星不必成婚,却要并肩看遍山河。” 她以前不懂,此刻靠在楚珩怀里才明白,母亲说的不是遗憾,是祝福 —— 祝福她能拥有自己没能得到的圆满。
“明早我来接你时,会带支刚摘的芦苇。” 楚珩捏了捏她的耳垂,那里还留着他咬过的红痕,“就像师傅当年接先王妃那样,他举着芦苇站在码头,说‘这是能扎根的聘礼’。”
苏眠抬头时,正看到他眼底的灯笼光,亮得像落了整片星空。她突然想起白日里楚珩对老尚书说的话:“芦苇能在水里扎根,也能向着光生长 —— 就像我们。” 原来有些答案,早就藏在他们守护的芦苇里。
亥时的梆子敲响时,楚珩仍在画舫上系灯笼。苏眠披着他的披风坐在船头,看他将最后一盏灯挂在船舷,光影在他侧脸流动,把下颌线描得柔和。湖水拍打着船板,像在数着剩下的时辰,每一声都带着期待的轻颤。
“师傅说,当年他和先王妃成婚前夜,也在这艘船上坐了整夜。” 楚珩挨着她坐下,披风将两人裹在一起,“他说先王妃抱着芦苇席,说要铺在船板上,‘这样连船都知道我们要在一起’。”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锦囊,里面是晒干的芦苇花,“我把今早你护的那些芦苇晒成了干,以后我们走到哪,就带到哪。”
苏眠将芦苇干倒在掌心,细碎的绒毛沾在她指尖,像落了层星光。她想起母亲画的那艘画舫,突然明白有些场景会跨越时光重合 —— 不是刻意模仿,是心之所向的必然。“楚珩,” 她将芦苇干塞进他衣襟,贴着心口的位置,“这样就算以后去了雾岭,也能带着皇家别院的芦苇了。”
楚珩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,那里的印记正随着呼吸发亮,与她腕间的蛇形纹遥相呼应。他突然低头,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下,像在品尝桂花糕的甜:“明天不用急着走来,我会在码头等你,像等了十几年那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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